文 | 纳兰馒头
近些年,戛纳电影节中的中国电影越来越多,分量也越来越重,对于中国电影来说,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在戛纳电影节中间,备受青睐的,属于中国的独特的,含蓄的,若隐若现的诗意。
侯孝贤导演在国际,特别是戛纳电影中很受欢迎。他本人就是中国式含蓄的代表,在他的电影中,真正的故事通常隐藏于所拍摄出来的故事之下。这次在戛纳电影节当中大受好评的《刺客聂隐娘》就是其代表。
虽然这是一个极其戏剧性和传奇性的故事,但是电影中拍出来却是安静和诗意的,甚至连打斗都少得可怜,大多数的镜头在于中国水墨的呈现以及人物表达出来的情绪和气质。在这样的安静的情节中,观众仔细琢磨情节之间的联系以及埋下的伏笔,才会惊觉其中宏大的故事线,犹如海上冰山,人们看到的只是一角,大部分都在水面之下。
这样含蓄内敛的电影还有不少,2001年侯孝贤导演凭借电影《千禧曼波之蔷薇的名字》获得戛纳技术大奖。这是一部有关于都市的电影,然而在他的镜头下的都市却弥漫着一种灯光交错的东方美感,更美的是电影中的下雪天,干净清爽,整个画面又透露着淡淡的疏离。虽然故事线比起其他的作品稍显凌乱,但是那欲拒还迎的画面,显山不露水的镜头,就已经足够打动戛纳的评委,以及作为观众的你我了。
不仅仅是侯孝贤,王家卫同样也是戛纳的宠儿。1997年,《春光乍泄》让王家卫成为了戛纳第一位最佳导演。在这个关于同性恋的故事中,王家卫延续了他一贯的叙事风格——情绪先行,故事在后。与侯孝贤的故事隐藏在故事之下的风格不同,《春光乍泄》是典型的故事隐藏在情绪之下。他和西方人一贯理解的“东方”实质上是相反来的,但正是这样的相反带给了人们他的独特魅力。
《春光乍泄》中,王家卫把何宝荣和黎耀辉的故事隐藏在他们日常的千千万万小情绪之下,人们先看到了两个饱满的人,再琢磨才清楚两人的故事。尽管和传统的东方相反,但是也不失有趣。或许正是这种独特的叙事让王家卫也在戛纳舞台上大放光彩,后面的《花样年华》也是如此。
尽管戛纳是一个诗意的舞台,但是首位华人戛纳影帝却是一个乍一看上去和诗意完全无关,角色也谈不上多么诗意的演员——葛优。
1994年,张艺谋导演的《活着》获得了评委会大奖,也带出来了第一位华人影帝。《活着》是一部乡土气和时代气息很重的电影,它向我们展示了中国社会近百年的变迁史,以及个人在时代中的挣扎。这部电影和前面的安静不一样,它是生活的,也是热闹的,但是尽管如此,仍然有中国化的诗意存在其中。
只不过,《活着》里面的诗意并非整块,而是零散和碎片化的,在其剧情的洪流中,时不时会出现一些极其东方的思想。比如说福贵看着抢夺他老宅子的人因为这个老宅子而被枪毙,以及看着陪伴自己的皮影被烧光的感慨,就是无意中展现了东方的“天道无常”的思想。而最后他一个人伴着一头老黄牛,更是展现了独属于中国的孤独的坚韧。这些诗意的片段虽然零碎,但是已经足够打动人心。
《活着》,1994
与《活着》相仿的是陈凯歌的《霸王别姬》。直到现在,依然很多人把这两部电影定义成中国最好的两部电影,作为中国第一部“金棕榈”大奖华语片,《霸王别姬》的影史地位自不必说。这也是一部颇有年代感的电影,与《活着》一样,也是通过一些人的生活在展示时代的特色。但是不一样的是,《霸王别姬》通过其少有的戏中戏的魅力,将中国式的含蓄发挥得淋漓尽致。
如果说其他的影片只是露一半遮一半,《霸王别姬》就是将好几个主题齐头并进,互相藏,也互相显。我们既能通过程蝶衣和段小楼的命运看到京剧的命运,又能通过京剧的命运看到当时中国的命运,还能通过中国的命运回看到京剧中霸王和虞姬的命运,同时,霸王和虞姬的命运又暗示了程蝶衣和段小楼的命运。在《霸王别姬》里面,好几条线齐头并进,相互都有联系,相互又好似没有关系,这边是中国的含蓄,中国的内敛,以及中国的诗意。
最近在戛纳活跃起来的是贾樟柯导演,和前面被青睐的导演不同,贾樟柯是摒弃了一切文艺的叙事。他的电影一如当年的意大利新现实电影,将摄像机对准真实的生活,拍出来有种触目惊心的平淡。
贾樟柯有一种隐藏锋芒的含蓄,他的镜头下的社会其实尖锐无比,但是拍出来却平淡无奇。这是一种四两拨千斤一样的手法,他入围戛纳的《天注定》就是这样的故事。在《天注定》当中,剧情其实涉及不少尖锐的阴暗面,但是这一切都只用最简单的白描手法描绘,看起来就跟生活一样真实。这是一种剥离了故事所有戏剧性的手法,同样也是一种特殊的东方式含蓄。
纵观戛纳舞台上的中国电影,那些备受青睐的,除了自身良好的素质之外,还具备的就是对西方人有着强烈吸引力的东方特色。西方人喜爱含蓄内敛的东方,也喜欢诗意的东方,而这些典型的带有东方色彩的电影,也将继续在戛纳的历史中诗意下去。
文 | 纳兰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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