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经升到正中了,蹦子还是没能流畅地打下些什么文字。正如她的生活渐渐乏善可陈一般,脑洞也早已于两年前去无踪了。刚开始她还有些不适应,一时间找不到了倾泻内心阴郁的途径,但慢慢地,她连感到不适应的欲望都没有了。
来自生活琐事的胡思乱想总是有磨掉一切棱角的力量,把人人的思绪都改造得仿佛文化工业的产物,一致得没一点儿个性。
她害怕这些,却也经常被这些左右。
可从昨晚开始,她竟感到身体中有股久违的力量窜来窜去。
那是她怀念很久的,很久很久都没出现的力量。
就好像有人左右开弓,左手拿着斧子,右手拿着锥子,开始重新敲打起她这块早已圆滑得没点儿棱角的路边石。
所以她新建了一个Word,开始打些没有逻辑的文字。
“都说女生是水做的,我稍微浑浊一点儿,是咖啡做的。”
这是蹦子删删改改之后,最终打下的第一行字。原因也不过是因为她又干掉了一杯美式而已,这是她今早喝完的第三杯咖啡了。
打下这行字后,蹦子突然想到自己大一的时候,似乎有个聊得还不错的男生来着。某日闲来无事把之前写过的文章发给他看,开头也是类似这样无厘头的一句话。
“我觉得你写的挺好的,就是文章都讲究起承转合,你这一上来就劈头盖脸来了句我看不懂的话,感觉有点突兀。”这是那男生看完文章后给出的读后感。
蹦子不是禁不起批评的人,但也就是没了和他聊下去的兴致了。前一秒还极其热络,和人家侃天侃地,下一秒就莫名下线了,把人家晾在一边。现在想想其实挺不人道的。
但这就是蹦子喜欢互联网的最大原因——可以随时投入到一段关系中,也可以随时不负责地抽身离开。毕竟现实生活中,和人面对面聊天的时候,可不是想一走了之就能成功的。
在互联网世界里讨人嫌一直都是蹦子的特长。
她很不喜欢初三和高一时期的自己,也没想到她能讨厌那时候的自己那么久。
似乎每天都是肿眼泡,体重不受控得飙升至120,额头上有青春痘,偶尔还爆几句粗口,仅仅是因为觉得当下的环境很适合讲几句烘托气氛罢了。
刚开始说还觉得有些不适,在家偷偷练了几次之后,竟也能熟练掌握了。
初三那年,蹦子的某个小学同学也不知道跑去哪里认了个大哥,天天跟着人家走南闯北。白天上课也不忘趁着体育课的时间四处耍耍威风。晚上下了课,还要跟着那个所谓的大哥去别的学校门口搞点事情,一整天下来行程别提多满了。
现在仔细想想,他们好像比普通上班族还要忙似的。更何况又没工资拿,不仅忙还敬业得很呢。
其实蹦子和她这个小学同学唯一的交集不过是小学都喜欢周杰伦,男生帮她抄了个《牛仔很忙》的歌词而已。后来两人升入初中,虽然同校但不同班,平日里也没什么联系,不过点头之交罢了。
可蹦子就时觉得他们关系很铁,不铁的话怎么会愿意帮自己抄歌词呢?更何况还是《牛仔很忙》那么繁琐的歌词!那么......那么容易抄串行的歌词!要知道主歌部分可是没一点儿重复呢!
哦对了,除了在互联网世界里讨人嫌以外,在现实世界里自作多情也是蹦子的一大特长。相信你也已经感受到这一点了,但我怕你反应比较慢所以还是决定提示你一下。
她觉得初三正是关键时期,自己一定要做出表率,“拯救”这名“问题少年”。于是她找出了小学同学录,翻出那个男生的qq号,伪造了个假身份发了消息过去碰碰运气。幸运的是男生没换号,拯救计划也还不至于一上来就触礁。
后来的情节其实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聊了一周多的某一天,蹦子也忘了自己说什么了,反正就是身份败露了,从此缺了个路人关系的小学同学,多了个关系尴尬的“敌对者”。
高一那年的她也不是很讨喜,在人人网上转发了疯传的班里男生的搞怪照片,还不忘评论说“看我们班的奇葩”,甚至还@了几个初中同学。
她觉得奇葩是一种明贬暗褒的时髦修辞,@初中同学可以彰显自己朋友实力的雄厚。她做每一步似乎都有自己的小九九,这点最招人厌烦。
可第二天,照片中的男生“大怒”,除了不和她讲话以外,似乎还偶尔瞪过她几眼。蹦子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所以写了一封道歉信给那男生,结果很多人都以为那是情书。
蹦子本人就是她人生最大的搅屎棍。
不知道没看破红尘的人可不可以入山修道啊,蹦子在尘世间可能没脸活下去了。
胡乱敲打一通之后的蹦子决定睡了,已经快三点了。秉承“今日事,今日毕”的她总是当天睡当天的觉。
她做了一场梦。
梦里的她好像没穿鞋子,后面似乎有人在追她,所以她只得赤着脚四处躲藏。好在梦里的场景是她的高中,地形还算熟悉,上楼、拐弯、转身进班、关门锁门一气呵成。
锁门的刹那,她听到了哭声。
蹦子应声望去,是一个女孩子,正枕着胳膊伏案哭泣。
班里只有她一个人,阳光透过并不那么干净的窗户倾泻而入,可唯独女孩的位置晒不到一丁点,完美避开了所有明亮。
“大丈夫?何かあったの?”梦里的蹦子对那个女孩说道。
女孩不解地抬起头。
额头的青春痘被仿佛狗啃一般的细碎刘海遮掉了不少。眼睛肿肿的,泪水还挂在她发红的双颊上,鼻子也不知道是哭肿了还是本来就那么大,嘴角或许是因为难过不自主地下撇。
“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女孩感到十分费解。
蹦子想问问女孩怎么了,但不知为何张口说的全是日语,两人无法沟通。她只好作罢,一只手搭在女孩的双手上,另一只手抹去了女孩眼角的泪水。
女孩感受到了来自眼前人的安慰,开始大胆起来。她掏出桌洞里的一封信,哭着说了一些事情,她说自己被拉黑了所以没办法和男生道歉,当面的话又不好意思,所以写了一封道歉信。她只是不想被任何人讨厌,可是一直“做错事”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还说自己做了一场梦,梦到了五年后的自己。五年后的自己对她不理不睬,说很讨厌她。虽然她知道这是梦,但还是很难过。
蹦子叹了口气,俯下身子轻轻揽她入怀。
梦醒了。
枕头有点湿湿的,该不会是口水吧。蹦子无语地拿起枕巾放入洗衣机,却透过镜子看到了眼角待干的泪痕。
她对着镜子努力扯了扯嘴角,突然莫名噗嗤一下真实地笑出了声。
罢了罢了,她自言自语道,摇了摇头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任由清晨的阳光洒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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