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时,佟辛接到了路天的一个短信,一个只写着QQ号的短信,她在众多学生的惊诧目光中,拿着手机冲出了教室,留下一片目瞪口呆的学生四顾张望,以为天塌了呢。
她从不认为自己是水做的,因为她不喜欢别人评价女人是水,水代表的是弱势。
但自打跟路天在一起,她把积攒了二十多年的泪水一次次地泛滥着,就像现在,她捧着手机的疾驰身影把飘落的泪水甩掉了两步远之多,此时的她不知道除了用泪水外,还能怎样舒缓心中上了天的惊喜。
佟辛自打跟妈妈白鹭云吵了一架后,就搬出了家,住进了学校的单身宿舍。一个独立的十多平米小屋,虽然房间小点,但五脏六腑一应俱全,最主要的是胜在安静和独立。
半个月以来,她除了每天上午的两节课外,剩余的时间几乎都是在电脑前度过的,看着路天跟何蕊鑫的诗词,然后又回忆着自己跟他在一起的时光。
他每天的任务就是一次次拨打不断提示关机的电话,就连霞姐的电话也处于关机状态,她明白路天这种做法的含义——疏远,无限制的疏远,就好似他跟何蕊鑫一样。
但是她还是每天都坚持打着,一遍一遍的打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那个熟悉号码也在佟辛的坚持中,不断翻新着吓人的拨出次数。她已经不记得了自己发过多少条短信,她每日向老天祈求最多的,就是电话那边不要再传来让她发疯了的忙音。
流沙河里的貔貅?
把门紧锁上,佟辛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看着突然闪现出来的陌生名字,她的心神好一阵子迷惘,这个家伙还是这么能拽。
先有个墨水胡子,这次又来个貔貅,还是个流沙河里的貔貅,什么意思?难道他想表述的是进退两难的意思?
密密麻麻的几十篇日志中,最开始的一篇日志时间正是他从南京临走的前两天,题目是《骑驴的人生要比骑马的好》,看到这个题目,佟辛愣了足有两分钟,当她慢慢把短文看完后,才明白路天想表达是什么意思。
这个该死的家伙,说句话、写点东西居然要拐十六、七道弯,要不是自己了解他,看到他的东西除了迷糊还是迷糊。
那日,一人意味阑珊地骑着黑马踏冰,突然在冰上偶遇一骑驴之人,心中大奇问道:“兄台,为何骑驴而行?”
骑驴人侧目说道:“骑驴索句。”
骑马人心中更是好奇:“郑启灞桥索句是为名,兄台又是为何?”
“为情!”
呃……“兄台高论绝岭,在下愚鲁还请明示。”
骑驴人一缕缰绳,手指冰面说道:“情如此冰,平而多鼓起,驴腿短步碎,不比高马踏一步而印记不见,我本一俗人全无走马看花之本领,只能骑驴而观冰平,反复踏之而知深浅。”
“驴生笄角也,呵呵,墙头马上之俗人也。”骑马人大笑痴人不绝。
骑驴人一笑,问道:“你又为何骑马踏冰?”
“为惑。”
“哈哈,记曹不记马之人不过是三纸无驴,泛驾之马岂是庸人所能为?可笑可叹。”骑驴人大笑间策驴而行,风中隐隐传来,“劝东风马耳能耳顺马不东,否则黔驴之技而也。。”
那人眼望无限冰面中一驴一人,愕然间不知是下马换驴还是……
满篇的废话中,佟辛能清晰地看出路天想表达的意思,两字——迷惑,这篇日志应该是妈妈跟他谈完后他心里所想的,不甘的希望被现实一次次的提醒着,从他的字里行间里能看出他那时真得迷茫了。
他的本意和希望中是想跟自己在一起的,但是现实中的条条框框又让他不知怎样取舍。这个诗不诗词不词的开篇能作为第一篇存在,就证明了他的迷茫和难以决断的抉择。
四个多月了,他现在还是那么迷茫吗?
佟辛带着思念看着窗外落叶后的梧桐,一阵寒冷把她的心底轻微的波动了几下,颤抖之余她的心思沉重了许多。
当那天她知道路天的走,是因为带着两人再也不能见面的承诺走的时,她就迫不及待地希望寒假马上到来,好马上去东北找他,找那个不再坚持、不再无所顾忌的家伙,但就在刚刚的寒战中,她心里突然有个模糊的问号,这个时候寻找回一个带着迷茫的人又能如何?
佟辛没有继续看下去,她想了想后,在万分的不舍中把路天的日志关了,她舍不得一天就把路天的心里读完,她要留着慢慢看、慢慢体会他的心里所想。
她重新申请了个QQ号,取名为望海的美人鱼,干渴将枯死的美人鱼望着不远处的海,名字的含义不言而喻。
路天的迷茫需要他自己的药来治,如果此时下药太猛了的话,他也许永远也回不到自己身边。把流沙河里的貔貅加入好友后,她又暂短地把空间装饰一下自己喜欢的绿色,然后静静地写了自己的开篇。
《花与水的诉求》
马踏过青草的尖梢向西疾驰,溅起湿泥点点
行远、行远、行远
晚风扫带着日间的热闷,盲目地紧追着马踏的声音
远行、远行、远行
马踏过的花香被紧随的晚风带于马后,趟过的弱水柔情被马蹄卷起波澜,你骑在马上只看着远处的高山绝岭,视而不见弱水花香的挽留
是追日的豪情盖过了路遥中的美景,还是鲜花弱水无力留住马蹄的奔腾
花伤水断,你情何以堪
你就是跨过了西山,跑到了昆仑之巅,那独留原地的弱水和消逝在晚风中的花香又等谁来
花香埋怨马太快,让你看不到花的妖娆;埋怨着晚风太慢,带不去香中的旖旎
弱水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波澜,远眺着渐渐消失的人影,独自哀怨地梳理着三千青丝草
你为何骑的是骏马,你为何不附身看看马蹄下的残情
残情远、难改落日红霞
远行复又行远,除了虚无的晚风还有那你永远也追不到的落日能陪伴你,还有什么能落入你的法眼
昆仑之上的神仙,请您慈悲花和水的诉求,让马上的人慢一些、再慢一些
写完第一篇日志,佟辛强忍着心中的好奇把电脑关上了,双手托腮呆望着窗外的景色不知想些什么,不过嘴角倒是泛起了微笑,自信在她看到路天的日志后再一次回复到了她的身上。
宁静的面对,如花绽放“我靠,终于完了。”
路天把最后一箱五十斤装的大米扛到了库房,累得他跟三伏天的狗似的,吐着舌头气喘吁吁。
经过半个多月的紧张进货,小店里的货架上终于摆满了,俗话说:望山跑死马,看不出店面里丁大点的面积,居然能摆下那么多东西,望着小店里满满的货物,他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充实。
自己一切都要从头开始做起了,他耸肩苦笑的动作还没完事呢,就被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
“是路天吗?”一个女声传了过来。
女人?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好像有几个月没跟女人联系了,这位的声音怎么有点耳熟呢?“我是路天,你是谁?”
“肖影?”
电话那边传来如小说中形容的娇铃般的笑声,让路天突然间恍然大悟,因为一般女人还真没有肖影那种笑声中都能让男人寒战连连的颤音,这个女人浑身上下包括她的一言一行,无不把女人的妩媚发挥到极致。
“算你路天没忘了我,呵呵,有没有时间请我吃顿饭呐。”
路天打了个寒战后,说道:“肖副主任你就别拿我逗乐子了,你这么大官还用我请吃饭?你请我还差不多。”话刚说完,路天就给了自己一嘴巴,暗骂自己这不是嘴欠嘛。
肖影是个顺杆就上的人,果然他的嘴角的疼还没散尽呢,电话里就传来肖影的惊喜声:“那行,我请你,你在哪儿呢?我开车接你去,你……你那边什么啪的一声。”
“没事,打死个该死的蚊子,嘿嘿,今天不行啊。你也知道我的小店马上就要开业了,实在是没时间,要不……过两天?”路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上外衣,拿了钥匙就逃出店里,丢盔卸甲中居然把帽子都戴歪了。
他是真怕肖影直接杀来,而且以肖影的性格,很有可能现在已经在来得路上了。不说这累了一天,散架的骨头在抗议,就是肖影那女人的黏糊劲就让他不寒而栗。
要是没有何蕊鑫和佟辛两女的话,他倒不在乎逢场作戏,但是这两年自己好像已经改邪归正了,保持了两年多的清白,如果再失足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路天拿着电话踉跄地冲出了门外,紧接着他就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影吓了一跳,他定了定神,看清来人后,他支支吾吾地指着一身褐色貂绒大衣人影不知说什么。
肖影优雅地把耳边的电话收了起来,看着一脸惊慌和尴尬的路天,她笑嘻嘻地说道:“小路啊,你说你怎么就不能长进点呢,这套路都用了多少年了,慌还没撒完呢,就被人给堵着了,我都替你感到寒碜。”
娘的,棋差一招啊。
一直视尴尬为无物的路天,只是愣了一呼吸功夫,他也学着肖影嘻嘻笑着说道:“肖大美人,你看我这不是出来迎接你来了嘛,哈哈,你也知道我是穷鬼一个,我不去是怕你破费啊。”
肖影无语的一笑,嘴角的鄙夷连脸皮厚得跟城墙似的路天,都感到脸上有点发烧,她指了指路旁的红色马六说道:“请吧,路大老板,放心今天不是我请客,你跟我去就是一作陪,所以说你也不用太不好意思。”
今天是栽了,路天吧嗒吧嗒嘴,一脸无所谓的耸耸肩,“有人请吃饭,不吃是王八蛋,管他谁请呢,走。”
“等等,路天我能不能郑重给你提个意见。”
“说。”肖影的正经劲让路天一愣。
“你能不能不戴这顶狗不像狗、猫不像猫的帽子?”
路天把头顶上的彪马帽子整了整,也一本正经地想了半天后,郑重其事说道:“不行,俺家穷只有这一顶帽子,不戴冷,这是其一;第二呢,如果你每次都能不用望夫崖上思夫的眼神望着我,我就换顶帽子,怎么样?”
切!!!
这个世界小得像个屁,臭味还没散净呢,就已经熏倒了好几个熟人。
“路天,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肖影热情地介绍着眼前跟路天差不多个头,戴着金丝眼镜的三十多岁男人。
路天咧嘴一笑,冲着肖影摆摆手说道:“不用介绍了,我们是老熟人了,魏秋时。”说罢伸出右手。
一脸沉稳的魏秋时没想到今天宴请肖影她会带一个人来,更没想到的是这个人居然是路天,一个恨得他牙酸的邋遢人物。
七八年间,喜欢他魏秋时的女孩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但是那些在他眼里如胭脂俗粉的女人,根本就提不起他的兴趣。
直到那天在机场看到在人群中那道如绝峰上的雪莲一般的身影时,他多年未曾波动的心弦突然间砰砰跳了起来,当知道眼前傲然鹤立的女孩就是妹妹的同学佟辛时,他居然生出一种不敢正视的感觉。
如果说机场接佟辛那天,是他心弦波动开始的话,那么在火车站送她走时,看到视佟辛的关心如理所应当的路天,也就是他心弦无情断裂的一刻。
他不明白如仙女一般圣洁的佟辛,为什么会喜欢这么个邋遢随便的家伙,最可气的是这个家伙好像对佟辛的关心视若无睹,这更让他气愤填膺。
俗粉视若弃履,雍雅亲为掌珠是他对待女人的原则,像佟辛这种集才、情、气于一身的女人在这个社会里太少了,如果他魏秋时配不上她,他一点也不稀奇,但不管如何跟她在一起的人绝不应该是路天。
几个月来,他一直忘不了佟辛的倩影,也忘不了那天路天直视自己足有半分钟的无理眼神。在夜深人静时,他无数次失眠到太阳升起,又无数次白昼愣神到天黑,他第一次感觉到“感情”两个字的威力,也第一次明了“单相思”三个字的痛苦含义。
作为本市中仅有的几个五星级饭店,在轻柔的音乐下,无论是环境还是正装就餐的客人都会让人忍不住沉静下来,就是围走于桌旁的服务生的举止在这里都显得那么从容和文雅,这也是他喜欢这里的原因之一。
眼前的路天还是那副第一次看到他时的邋遢样,一身看不出底色的羽绒服,唯一能看得上眼的是一条配得还算合理的黑色长围巾。不过等他摘下帽子后那如鸟窝似的头发,刺得魏秋时眼睛是一阵阵发酸,这家伙就这身打扮到这儿吃饭?
魏秋时所受的家庭教育知道自己没有权利去鄙夷别人,而且他也一贯看不上那些高高在上的类人类。但是对眼前这个带着些许疲惫的路天他是从心里不舒服,看着伸过来的手,魏秋时呆望了足有半分钟后才伸出手,然后抬起头望着一脸淡然的路天说道:“路天,好像五个多月没见了。”
两头公牛!
作为女人的肖影,能清晰地看到两双紧握的手中传来的刀光剑影,她心中非常好奇,这两个根本搭不上边的人怎么会认识的。
她对魏秋时的了解虽然不多,但是他一贯的沉稳和出色的工作能力,在四个月前被正是提为市财政局的企业处主持工作的副主任。外界更是传言年底可能被扶正并提升为副巡视员,那可就是副局级啊,三十岁出头的副局级在全市也是非常少见的。
望着脸色越来越冷的路天,肖影知道自己必须说话了,对路天的脾气她了解的要比魏秋时多得多,这家伙犯起撅来可是不分场合地点的。
“魏处长咱们坐吧,你看看你请我到这么大的馆子,我都不知道想吃什么了,呵呵。”两个男人还是握着手对望着,在外人眼里就好似多年没亲近的老朋友般,肖影突然感到一种无力感,心中大骂两人榆木脑袋不开窍。
“魏先生,你刚才说想要点一首曲子,您看……”服务生的出现,让肖影压抑的心大大地轻松了那么一下,不过也只是一下而已,因为魏秋时的问话再一次让她心悬了起来。
“还是让这位路先生点吧,请吧。”
以前肖影曾听个笑话:几个人到一家英国人开得餐馆吃饭,服务员热情地用英文问几人点什么菜,几个文盲面面相觑,他们对除了对本地话比较擅长外,就是其他地方的方言汉语都听不明白,何况是英语呢?
他们突然想起他们中还有个外语学院毕业的高材生呢,几个人希冀地望向那个人,只见那个人老神在在地拿起菜牌随便点了几个菜,在几个同伴的羡慕声中,八道汤被送上了餐桌,几个人愕然间问道:你这是怎么点的菜啊?那人耸耸肩回答道:这能怨我嘛,我是学俄语的。
魏秋时的彬彬有礼此时在肖影的眼里已经变了味,因为她知道这个五星级饭店点歌基本都是英文歌曲,而对英语文盲的路天就是笑话里的人物。
路天想了想,在魏秋时的万分诧异和肖影刚想要替他解围时,突然说道:“just one last dance,谢谢。”
最后一支舞,旋律美了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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