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

随着“吱呀”的声音，李奶奶那干瘦及布满皱纹的手，费劲地拨开了早已生了锈的铁栓子，推开了这扇裂开了好几条缝的木门。

倾洒而来的并没有曙光，而是无尽的黑暗。

远处的鸡鸣声此起彼伏，劳作了一天的人们还正在酣梦之中。

李奶奶小心地划着了火柴，火光照射在她那皱纹密布的脸上，映射出了满满的慈祥和坚定。

煤油灯的火苗，随着闯进屋内的风儿，左右跳动着，李奶奶用手掌挡了挡，火苗安静了下来。

她颤巍巍地坐在了灶边，点燃了枞树叶子，随着油性的枞叶滋滋作响，灶里的火儿是越来越旺了。

灶上支着的一口陈旧的铁锅里，有半碗米，掺入了好几碗的水，这是李奶奶和小黑子一天的口粮。

小黑子是李奶奶相依为命的孙儿，今年9岁，黑黢黢，像条泥鳅般，浑身透着股机灵劲儿。

“奶奶。”

正在专心往灶里添柴火的李奶奶，闻声抬起了头来。

小黑子揉着惺忪的睡眼，手里拿着块破旧的毛巾，迷迷糊糊地站在灶旁。

“起来了啊，怎么不多睡会儿？”

李奶奶脸上的皱纹舒展了开来，像一朵刚经历过暴风雨的蔷薇，在风平浪静后努力地想要恢复到之前的娇艳模样。

“奶奶，我不睡了，我去洗脸了。”

小黑子说着，就在灶旁边拿起了家里唯一的已经掉了瓷的脸盆，从木桶里舀了半瓢水，端到门外，蹲在那里，用手捧了些水，洒在脸上，冰凉的水瞬间让还处在懵懂之中的小黑子彻底清醒了过来。

胡乱洗了把脸，小黑子抓起搭在脖子上的破毛巾擦了擦脸，赶紧进屋了。

不一会儿，小黑子就扛着把锄头走出了家门，来到门外不远的一片刚收过玉米的地里。

趁着现在还早，得赶紧翻翻土，刨刨沟，如果下午回来得早的话，就得把小麦给种上。

这片地是小黑子和奶奶的活命之地。

地不大，但是能种各种蔬菜和粮食。

花生、玉米、红薯、茄子、辣椒，土豆等，凡是能种得上的，他们都种，这样，才能够使他们生存下去。

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地里的活儿已经是干不动了，可她还是很倔犟地去干。

前不久，小黑子上学去了，奶奶在地里背玉米回来的时候，不小心崴倒了，一袋子玉米压在奶奶的身上，她挪不动，移不开，只得无助地躺在那里。

待到小黑子傍黑时分放学回家后，才把她扶了回来。

小黑子瞪着那双哭得红肿的大圆眼，暗暗发誓，以后再不能让奶奶下地去干活了。

从此，他都是早上早早起床，去到地里干一阵子，下午放学后再一路小跑，翻山越岭往家赶，趁着还有点昏暗的光亮，赶紧去地里再忙活。

他已经想好了，只要奶奶身体健康，他一辈子这样干都愿意。

不知不觉，东方已经露出了微微的鱼肚白，小黑子擦了擦脸上的汗，看看天色，再回头望望身后的这片地。

“再加把劲，把这点地儿刨完，呆会儿去上学时得跑快一些，要不然赶不上早读时间，同学们还等着来我这里背课文呢。”

小黑子心里琢磨着上学路上的时间，知道再不出发就得迟到了，可这片地还没翻完，今天再不把麦子种上的话，就已经晚了，明年都吃不上馒头了。

想到这里，小黑子又加紧扬起了手中的锄头，一下、两下、三下，连续不断地起起落落。

终于，这片地总算刨完了。

东边的天空是越来越亮了，今天是个好天气，太阳公公肯定已经在山的那边爬坡了，看来，我得跟太阳公公赛跑才行。

小黑子扛起锄头就往家跑去。

不一会儿，只见小黑子从屋里冲了出来。

肩上斜挎着那个好多年前，一个外乡人从这里经过时，讨了奶奶一碗水喝后，送给小黑子的一个军绿色的布挎包，小黑子欢天喜地，爱不释手，只要上学就背着它，因为它装载着小黑子上学的一切希望。

“奶奶，我上学去啦，您要照顾好身体。”

声未落，人已远。

“这孩子，你不吃早饭啦？”

奶奶步履蹒跚地来到门口，哪里还有小黑子的影子，早已跑出一里多路了。

“幸亏我刚才把烧好的米饭给他装进书包里了，要不然这孩子，又得饿一天肚子。”李奶奶心想着，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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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走在山路上的小黑子，眼看着太阳越爬越高了，他不由得着急起来，更是脚不沾地的往前飞奔。

小黑子到学校有十几里路远，得翻过两座山头，趟过一条渠沟才能到达。

来来回回的路上，小黑子从没有走着去上过学，几乎都是用奔跑的。

只见他身上挎着布包，手上拎着那双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解放鞋，如兔子般敏捷，左跳右窜地穿梭过一片又一片灌木丛，一堆又一堆的石山。

大路是好走，但是绕路了，比较远。

为了节省时间，小黑子早都摸清了一条可以省略很多时间的山路。

山路未曾有人走过，荆刺密布，杂草丛生，小黑子赤着脚，顾不上被石头硌出了血，被荆刺扎进了肉里 ；

过沟渠时为了节省时间，也不去从独木桥上过了，直接从深到大腿的淤泥里趟过去了；

一路上，连气都不敢停下来喘一口 ，一个劲儿地往前冲，往前冲。

清晨的露水打湿了小黑子的头发，有几片树叶也调皮地在他的头上耷拉着，眉毛上睫毛上布满细细密密的水珠子，脸上淌着的不知是汗水还是露水。

挽着的裤脚，露出来那双满是淤泥的黑腿，到处都是一条又一条细细长长的口子，有的还泛着血丝，冒着细小细小的血泡。

到了，快到了。

当“希望小学”那几个大字赫然出现在小黑子视线的时候，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太阳还没升到一杆高，他不由得咧嘴笑了。

“太阳公公都没跑赢我。”

小黑子边想着，边随地坐了下来，拔了把青草，胡乱地擦了擦腿和脚，把拎着的那双鞋套在了脚上，当他从脚后跟拉上鞋子时，才发现脚上都是伤痕，疼得他直呲牙咧嘴。

穿好鞋子后，他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扯了扯身上的布挎包。

抬起头，挺起胸，往教室走去。

“我们是祖国的花朵，我们是未来的希望……”

同学们朗朗的读书声，使得小黑子浑身都充满了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