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春节与弟弟发生最为激烈的争吵,内容大概是责备他对父亲术后康复不上心,将母亲对大家小家的付出视作理所当然,还数落他没有担当,有事总让姐姐们冲在前头,自己躲在后头。
饭桌上,父亲一边叹气一边“咿咿呀呀”,大概是想劝架,母亲则阻拦我的发话,“别这样说你弟弟。”“有什么好吵的,别说了!”……
弟弟放下碗筷反击,“我把老爸送去医院,又接回来的时候,你人在哪?手术费的钱也不是你出的,还不是找堂姐借来的!”
……
“那也是我亲自开口去借的,你还在生孩子时偷偷挪用了一部分,简直坐享其成!”
……
他反击一句,我就回击好几句。声音越来越大,气急败坏,差点就摔碗了。
在这个过程中,母亲好几次上前试图制止我,她的这个行为让我非常失望,最后血压飙升到喘不过气来,我扔下碗筷哭着回了房间。
相比弟弟的反击,母亲的作为更具杀伤力。
事出正是因为她不间断向我抱怨弟弟的所做所为,说她老年生活如何如何悲惨,既要服侍老的,还要负责全部家务,埋怨儿子儿媳不搭手诸如此类。我听够了才没忍住说出来。
可是,当我替她出头时,母亲却毅然站在了儿子身边,维护她儿子的立场,反过来说我的不是。那一刻,我气到爆炸,装了一肚子的委屈,只有一个人回屋里大哭。
愤怒,绝望,伤心,无力……五味杂陈,许多情绪溢满而出。
第二天,母亲好几次敲门说给我做了饭,但我没做回应。在屋里整理好行李,我拿出一张银行卡放桌上,说以后直接往里打生活费,然后拉着箱子就走了。
表面上,大家可能都以为是与弟弟吵架的原因,我才与家里断开联系。实际上,我是对这个家生出了从未有过的绝望。当时我感觉到,在家人眼中的自己没挣过大钱回来,有事帮不上,自私任性脾气还大。
母亲不敢跟我站一起,也许是因为她认为我是靠不住的,而弟弟一直不屑的眼神说明了我在家里是无足轻重的。
望着窗台撒进来的阳光,我缓缓地向王老师描述了与家里关系破裂的节点,包括家里重男轻女的情况和自己的委屈往事。即便情绪起伏不大,泪水仍旧不断滑落。
家庭成员之间的这种争吵并不特别,但王老师看出了我选择断联背后更深的缘由。
这次她没有露出同情怜悯的神色,反而认真严肃地看着我说,“你输了。”
我停下了擦拭泪水的动作,诧异地看向坐在窗台下的王老师。
“你从出生时就输了。”她又补充到。
“只因为我是女孩吗?”我反问道。
“是的。”王老师继续说,“重男轻女的观念在你的家族里似乎已经根深蒂固,所以弟弟一出生就备受重视,而且这个位置不可撼动。你永远无法从父母那里得到与他一样多的关注和爱,抢不来,也取代不了。”
这个显而易见的真相,我始终不愿意接受。
“弟弟都不需要与你争,但你似乎陷入了一个假想的对抗中,使劲去证明自己,希望获得父母更多的关注和重视。”她慢慢地展开剖析。
“那场争吵类似于一面南墙,你撞上去了,那股对抗的力反弹回来,自己就受伤了。”
我一边听着一边换掉手中的餐巾纸。
“如今感到悲痛绝望反而是一件好事,它在提醒你该从假想中抽离出来了,别再浪费力气去打一场已经输掉的比赛,继续下去毫无意义。”
王老师的话像重锤,一棒接一棒,重重打在我心坎,真是疼上加疼啊。
那次面谈结束后,我仍迟迟不想承认自己从出生就输了的事实,但是那些对话都清晰地存入了脑海里,一遍遍在重播。
要去消化咨询室里的谈话内容总是需要很多时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才开始撤回那股使劲证明自己的力,但是从咨询楼出来的时候,好像松了一大口气。
“既然已经输了,那我是不是可以不用那么努力挣钱,也无需让自己变得足够优秀,更不用帮助父母家人摆脱苦海了……”
某天忽然就醒悟过来,像是有一个千斤重的担子从肩膀上卸了下来,整个人软绵绵瘫倒在地,虚脱了一般。
在这场假想的对抗里,为了赢过弟弟,我也许是计划着把自己变成一个大英雄吧,时刻想着要拯救所有的家人甚至整个家族,以此来证明女孩不比男孩差……
难怪会这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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