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底之蛙

一

在穿越到这个世界的二十年后，付洛终于不想活了。

她毅然投井自杀，只是没想到死后竟不得解脱，灵魂逗留在井内，变成了一只井鬼。

二

作为一只地缚灵，付洛的活动范围仅限于井口附近三尺。

这口荒废的古井位于莲华居的一角，而莲华居是王爷最不愿意踏足的地方，所以自然鲜少见到人迹，更别提什么乐子。

这虽然让她松了一口气，也还是觉得烦闷。

幸好井里有一只青蛙，让付洛的日子没有这么无聊。

她称呼他为“青蛙先生”。

付洛在井里醒来的时候，第一眼见到的就是青蛙先生。他跳到付洛跟前，呱呱叫了几声，像是在对新住客表示欢迎。

付洛当时并没有太在意。可随着时日过去，她渐渐发现对方似乎真的能够看得见她，也能够听得懂她在说什么，甚至还会表达自己的看法。

如果青蛙先生赞同付洛说的话，就会蹦跳着叫上两声；如果他不赞同，就会整只蛙潜进水里。但是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回以一声“呱”。

轻轻的，温和的。

付洛莫名觉得，他的意思是——我有在听。

这样的认知，让她整个鬼身上都流淌着暖意。

有只蛙陪着，真实太好了。

三

这几日，院子里突然热闹起来。

听往来的仆人说，这间莲华居将会成为王爷新欢的住所。

看到迈进院落里的熟悉身影，以及轻依在侧的娇弱人儿，付洛的心情很不好。

喜欢上王爷十年，为了求而不得的爱情挣扎了十年，付洛无法放下，又无法忍受这种折磨，所以才选择离开人世。但没想到的是，死后还是要见到王爷和别人卿卿我我。

而且最关键的问题是，她还是会觉得心痛。

真是太没出息。

回到井里，青蛙先生跳到了她的跟前。

付洛低声说：“真讨厌我自己。”

青蛙先生歪歪头。

“明知道他是个人渣，但还是喜欢他。哪怕已经死了，看到他和别人在一起，还是会难受。”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就一颗颗掉了下来。

片刻之后，青蛙先生轻轻叫了两声。

付洛抬头看他。

只见翠绿色的小家伙正费力地折下几根草，在水面上来来去去倒腾了许久，最终摆成了一个心形的图案。

付洛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青蛙先生，你真是成精了啊！”

四

伤感一下子被抛在了脑后，付洛开始饶有兴致地围绕着青蛙转圈：“喂喂，你真的是青蛙吗？还是被什么人给穿越了？”

青蛙先生淡定地应了一声“呱”。

他原本当然不是青蛙，而是付洛家传的一枚玉佩。玉佩长久以来被人气滋养，生出了些许灵智，那就是他。

他陪着付洛长大，心中藏有万分柔情。眼见着她从明媚活泼的姑娘活成了愁眉苦脸的怨妇，他焦急万分，却根本无力改变。直到付洛自杀的那一刻，他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你还愿意陪着她吗？”

——愿意，当然愿意！

“即使你还是不能说话，也永远要逗留在一个地方？”

——没问题！

坚定回应之后，他突然觉得眼前一黑。

再度恢复视线时，他成了一只青蛙，而付洛则变成了半透明的鬼魂。

五

光阴飞逝，世事变迁，曾经华贵的王府也成了荒废的宅院。

只有那口古井始终还在那里。

几个玩耍的小孩子路过，听到里面的青蛙叫声。

一人叫道：“啊，我知道，这就是夫子说的井底之蛙！”

古井里，付洛捧腹大笑：“你可不就是井底之蛙吗！”

青蛙先生依旧淡定。

哪怕要永远当一只井底之蛙，自己也甘之如饴。

一双豆丁眼温柔地注视着付洛，他正想要应上一声，却惊觉眼前阵阵发黑，最终彻底不能视物。

六

他猛地从营养舱中坐起，脑中还充斥着那些似真似幻的场景。

工作人员迎了上来，笑问：“请问先生您还满意这款‘陪伴’主题情感体验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里面的付洛……是虚拟人物？”

对方应道：“当然不是，那位客人是‘求而不得’经典虐恋主题的体验者。我们创造性地将不同主题结相结合，可以带给客人最真实的情感体验效果。就好比里面的王爷，也是我们的体验顾客……”

工作人员滔滔不绝地说着，他整个人却陷入了愣怔，某种异样的情绪在心里急速蔓延开来。

“请你带我去见她！”

工作人员一愣：“见谁？”

“见付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