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陀罗

作者: 千始 | 来源:发表于2018-11-25 23:55 被阅读46次

    文|千始

    漆黑的夜。屋里昏黄的灯光下,她站在镜子前,镜子里是一张苍老的脸,脸上的皮肤像干枯的死树皮一样,突出的眼袋像两个口袋,盛着她无数的过往与悲伤,眼睛像死掉的金鱼眼一样昏黄无神,眼皮无力耷拉着。她的浑浊的眼泪顺着眼角淌下来。

    她伸出右手臂,干枯的皮肤像一只被践踏了无数遍的揉皱的纸,令人心生厌恶。她外面穿了一件黑色的大褛,帽子套在头上,身上也捂得密密实实。

    不!这不是我。她一拳向镜子砸去,哗啦一声无数镜片落地,手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流出血来。她没有管手上的伤,她也不觉得疼,心里早已经千疮百孔。

    她像疯了似地跑出去,不知道跑了多久,跑到一幢别墅前,借着微弱的路灯灯光,看到二楼窗前映出两个人影,一男一女,女的把头倚在男的怀里,男的紧紧地搂住她。然后,灯熄灭了。

    不!那是我的爱人。她捂住脸,仍挡不住悲伤逆流成河。她不知道,生活为什么要欺骗她。前一秒她还拥有一切,年轻、美貌与爱情,下一秒她却失去一切,如坠谷底。

    两个月前,她还是那个拥有青春与美丽的袁不语。放假的时候,她缠着她的男朋友陈子墨领她去郊外的忘忧谷,听去过的人回来讲,那里靠近悬崖的地方有一片美丽异常的曼陀罗花。曼陀罗,花不见叶,叶不见花,生生世世,永不相见。她心生向往,一定要去看看。

    两个人正在热恋期。她的一切要求,就算她想要水里的月亮,陈子墨也会想办法帮她摘下来。

    她满心绝望地回到她的住处,她抱住头,坐在木质地板上。深秋时节,地板有些凉,只是她已经感觉不到。她的心更凉。

    听说,他们明天要结婚了。她已经打听好了,地点定在曼珠沙华大酒店。不,我一要阻止他们。

    那一天,风和日丽。帅气的陈子墨带着美丽的袁不语,很快就赶到了忘忧谷。

    “不语,你等等我,别跑那么快,小心一些。”拿着背包的陈子墨在后面喊着袁不语。

    “天哪 ,子墨你快来看。”

    袁不语被眼前的一片景色惊呆了。那是一红火红的世界,一大片无叶的红色曼陀罗在阳光下竞相盛开,随风摇摆,每一片红色的花瓣像弯曲的凤尾一样,花瓣旁边伸出一个个向上的红色花蕊。

    年轻的袁不语在曼陀罗花海间欢快地飞舞,落入陈子墨眼里,她仿佛一个不小心落入尘的小仙女。

    不语玩累了,他们并排躺在红色的曼陀罗花海之间。袁不语眼里闪着光,眼睛含情脉脉地锁住陈子墨。陈子墨不再微笑,他的呼吸逐渐急促,缓缓地俯下身子,去吻他心爱的姑娘。两个人与红色的曼陀罗海融为一体。

    一大清早,当第一缕阳光照进屋子里时,袁不语从地板上抬起头来,她用手臂遮了一下耀眼的阳光。她在地板上又坐了一夜。她起身,把屋里厚厚的窗帘挡上。

    她打开大衣柜,拿了一套白色的套装换上。她慌忙去整理身上的衣服,想让衣服更熨帖一些,生怕自己有什么不妥。

    她又拢了拢头发。可是有什么用呢?韶华不再。一滴眼泪自她眼角滑落。

    她又从衣柜里拿出一条白色丝巾,围在自己头上,戴上魔镜。应该好了不少。她苦涩地一笑。

    她顾不上再看自己,慌慌张张出了门。今天还有一场大硬仗要打,她不能让他们结婚。

    袁不语害羞地张开眼,看着陈子墨。

    “子墨,我头怎么有些发晕?”袁不语按住自己的头。

    “都是我不好,不语。我是不是太粗鲁了?”陈子墨红着脸问她,这还是两人的第一次。

    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袁不语意识模糊,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她已经在医院里。

    “我怎么了?怎么会在医院里?”

    “你晕倒了。”护士小姐说。

    “陈子墨呢?子墨!”袁不语喊道。

    “你别激动,你好好休息。”护士看着她,低下了头,又摇了摇头。

    从那天起,袁不语在住院期间,从来没有见过陈子墨。她父母一直在国外,只有父亲的一个朋友李叔叔会时不时地过来看看她,帮她交住院费。

    她也曾问过李叔叔陈子墨为什么不来看她?李叔叔避而不答,只是让她好好休息,不要再想其他的。一切等她出院再说。

    袁不语赶到曼珠沙华的时候,时候尚早。门口已经立着大幅的新郎新娘巨照。她用手抚摸着新郎的脸,心里生出无限向往。

    虽然她跟陈子墨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仅有几个月,可是两个人已经憧憬过结婚,甚至陈子墨说以后他们要生一儿一女,凑成一个好字。

    子墨,你忘了我们当初的誓言了吗?你为什么要背弃我?袁不语痛苦地想到。

    都是因为她。她的眼神变得凌厉,她的指甲滑过新娘光洁的脸,留下了一道划痕。

    她走到一楼大厅,看到一楼的指示牌上写着婚礼二楼。她悄悄地潜上二楼。挨个房间往里瞅。

    突然,她在一个房间的门口停住了,她往里望着,漂亮的新娘已经化好了妆,她的头发全部挽了起来,头上戴着一个闪闪光亮的公主发卡,脸上光彩袭人,脸腮泛着幸福的粉红,洁白的抹胸婚纱裹住她玲珑的身段,婚纱拖地,上面的钻石闪着夺人的光。

    她一步一步地走进去,看着坐在那满脸幸福的新娘,眼里起了仇恨的光。

    新娘发现了她,她惊恐地站起来,转身望着她:“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

    她快走两步,上前一把卡住她的脖子,用力收紧,脸部扭曲。新娘的脸变成猪肝色,她挣扎着想摆脱她的钳制,怎奈不语力气太大,她根本挣脱不开。

    “你为什么要夺走陈子墨?他是我的。”袁不语恶狠狠地说道。

    新娘因为被她卡住脖子,艰难地说:"我没有。我不明白你再说什么。“眼里泪光楚楚。

    正在这时,一道身影冲上来,用手扒开她的双手:“你放开她!你这个疯子!”

    “子墨!子墨,真的是你!你不要跟她结婚!你爱的是我!我也爱你!”她惊喜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男人,自动松开了双手,热烈地看着陈子墨。

    被松开的新娘脸色难看,不停地咳嗽着。

    男人一下护在她的身前,警惕地看着袁不语,神情严肃:“小姐,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说的什么子墨!”

    “你不是子墨?子墨,你睁大眼睛看看,我是袁不语。”她的心空落落的,表情恍然若失,一时又上前抓住他的胳膊,用力地摇晃着。

    男人一把甩开她,冷冷地说道:“小姐,我真的不认识你。你再纠缠,我要报警了。”

    “对,马上报警!把这个疯子给抓起来。”那个新娘心有余悸地看着她,不自觉地用手去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幸亏他人来得及时,要不自己说不定现在小命呜呼。

    袁不语顿时天眩地转起来。怎么回事,她的陈子墨怎么能装作不认识她呢?他怎么可以这么无情?

    她声泪俱下,苦苦哀求:“子墨,我是不语,你不要跟她结婚。”说完,她一头栽倒在地上。

    袁不语又一次在医院醒过来。

    “不语。”

    “爸爸!”不语看到突然出现的爸爸,开心地叫起来。

    “不语,你不要再苦苦折磨自己。你醒醒!陈子墨他已经死了!”父亲心疼地看着她。

    子墨死了?子墨死了!袁不语被这个事实惊呆了,她像被震住一样,打心里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曾经发生的一切一幕幕地在她脑海里浮现,她突然全部都想了起来。她先是小声地啜泣,接着放声大哭。父亲把她紧紧地搂住怀里,恨不能替她分担她的痛苦。

    那天在忘忧谷,后来,趁着陈子墨没注意,她迷迷糊糊地走到悬崖边,在悬崖边发现了一朵她从没见过最大的曼陀罗花,她伸手去摘,没想到脚下的石头一滑,她差点从悬崖边跌落,幸好她及时抓住了一根藤蔓。

    危机时刻,陈子墨发现她挂在悬崖边,趴在悬崖边想把她拉上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把她拉上来,结果悬崖边的土石松动,他掉了下去。

    “子墨!”袁不语喊了一声,昏死过去。

    “子墨!爸,是陈子墨救了我。他为了救我,掉下悬崖。”袁不语一边抽泣一边说。

    “不语,你知道吗?你们去的忘忧谷,曼陀罗花毒性大,让人神经麻醉,产生幻觉。医生说你中毒太深,很长一段时间生活在幻想中。找到陈子墨尸体后,医生检验陈子墨也中了曼陀罗花的毒,这可能也是造成他体力不支的原因。”

    袁不语摸摸自己的脸,伸出胳膊看看自己的手,果然还跟以前的自己一样,光洁而富有弹性。原来,她真的生活在幻想中。只有,陈子墨不在了。一滴眼泪无声地滑落。

    曼陀罗,彼岸花。人间一别,终成永别。我在彼,你在岸,此生不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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