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节,我尽量使用小说中一成和雪穗的对话。
“请节哀顺变。”一成说。
“嗯。”她好像应了一声,但声音低不可闻。
“筱塚先生,你来得正好。我实在不知如何是好,正头疼呢。”
“我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可是,一个人拿主意总是叫人不安,身旁有人可以商量心里就笃定多了。”
“但愿我能帮得上忙。”一成说。
“不通知学生时代的朋友吗?”
“哦......我想不必了,因为现在几乎已没有来往。”
“社交舞社的人呢?” 一成的问题让雪穗瞬间睁大了双眼,表情仿佛被触动了心灵死角。但她立刻恢复平常的表情,轻轻点头。“嗯,我想不必特地通知。”
“筱塚先生,真的很谢谢你,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为什么?”
“因为......”雪穗先垂下眼睛,又再次抬起,她眼眶泛红,珠泪欲滴,“筱塚先生讨厌我呀。”
一成一惊,要掩饰内心的波动并不容易。“我为什么会讨厌你?”
“这我就不知道了。也许你对我和诚(高宫)离婚不满,也许还有别的理由。只是我确实感觉到,你躲着我,讨厌我。”
“你想太多了,没这回事。”一成摇摇头。
“真的吗?我能相信你这句话吗?”她向他靠近一步,两个人仅相距咫尺。
“我没有理由讨厌你啊。”
“太好了。”雪穗闭上眼睛,仿佛由衷感到安心般舒了一口气。甜美的香味瞬间麻痹了一成的神经。她睁开眼睛,已经不再泛红了,难以言喻的深色虹膜想吸住一成的心。
他移开目光,稍微拉开些距离。在她身边会产生一种错觉,似乎会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牢牢捕获。
雪穗看着院子里养母种的仙人掌盆栽说:
“这些孩子真可怜,没了主人了。” 话音刚落,她的肩膀便开始微微颤抖,不久,颤抖加剧,她全身都在晃动,而且发出呜咽声。“孤零零的,不止它们,我也无依无靠了......”
她哽咽的呢喃大大撼动了一成,他站在雪穗身后,将右手放在她摇晃的肩上。她将白皙的手叠了上来。好冷的手。他感觉到她的颤抖 趋于平缓。
突然间,连自己都无法说明的感情从心底泉涌而出,简直像是封印在内心深处的东西获得了释放,甚至连他都不知道自己拥有这样的 感情。这份感情逐渐转变为冲动,他的眼睛注视着雪穗雪白的脖子。
正当他的心防就要瓦解的那一刹那,电话响了。他回过神来,抽回放在她肩上的手。
雪穗似乎有所迟疑般静静地等了几秒钟,随即迅速起身,然后用明朗的声音接电话:“……请把丧服带到我说的地方……”
一成捏了一把冷汗。要是那时电话没有响,他一定会从雪穗身后紧紧抱住她。为什么会有那种心情,他自己也不明白。分明已经再三告诫自己,必须对她提高警觉,但那一刻,他却完全卸下了心防。 他警告自己,一定要小心唐泽雪穗,不能臣服于她的魔力。然而另一方面,他开始产生一个想法,认为自己也许对她产生了天大的误会。她的眼泪,她的颤抖,实在不像作假。她看到仙人掌而呜咽的身影,与过去一成对她的印象截然不同。她的本质......
一成想,她的本质刚才不就显现出来了吗?会不会是因为自己向来对此不加正视,才会在心里塑造出一个扭曲的形象?反而是高宫和康晴从一开始就看到了她的原貌?
视野的一角有东西在移动,一成往那个方向望去,恰好看到换上西式丧服的雪穗缓缓靠近。
一朵黑玫瑰,他想。他从未见过如此绚丽、光芒如此夺目的女子。一身黑衣更凸显出雪穗的魅力。
她注意到一成的视线,嘴角微微上扬,然而双眼仍带着泪光,那是黑色花瓣上的露珠。
明天就是葬礼了,一切准备完毕已是夜里十点,雪穗作为丧主当然要留下来守灵。
屋子里只剩他们俩,一成感到空气的浓度仿佛骤然升高。他看看手表,准备告辞。但雪穗抢先一步说:“要不要喝杯茶?还可以再待一会儿吧?”
“哦,嗯,可以。”
“这边请。”她先迈开脚步。 房间是和室,感觉像温泉旅馆的房间。雪穗为他泡茶。“这样和筱塚先生在一起,感觉真不可思议。”
雪穗说这让她想起大学期间社交舞蹈社团比赛前一起集训的日子。
雪穗微笑着低下头。“诚(高宫)一定跟你提过很多关于我的事吧。”
“没有,也没怎么提......”
“没关系,我能理解。我想,我也有很多遭人非议之处,他才会移情别恋。”
“他说都是他的错。”
“是吗?”
“他是这么说的。当然,你们两个人的事,你们自己最清楚。”一成把玩着手里的茶杯。
雪穗呼出一口气,道:“我不懂。”
一成抬起头来:“不懂什么?”
“怎么爱人,”她定定地凝视他的双眼,“我不懂得怎么去爱一个男人。”
“这种事没有一定之规吧,我想。”一成移开视线,把茶杯送到嘴边,但茶几乎没有入口。 两人陷入沉默,空气似乎更沉重了,一成感到无法呼吸。“我要走了。”他站起来。
“不好意思,把你留下。”她说。
一成穿好鞋,再度回头面向她:“那我走了,明天我会再来。”
“麻烦你了。” 他伸手握住把手,准备开门。然而,就在他打开门的前一瞬,忽觉背后有人。不必回头,他也知道雪穗就站在身后。
她纤细的手触碰着他的背。“其实,我好怕,”她说,“我好怕孤零零一个人。”
一成自知内心正剧烈起伏。想直接转身面对她的冲动,如浪涛般排山倒海而来,他发现警示信号已由黄灯变成红灯。现在要是看见她的双眼,一定难敌她的魔力。
一成打开门,头也不回地朝着前方说:“晚安。”
这句话如同解开魔法的咒语,她的气息倏地消失。接着,响起她与先前毫无两样的冷静声音:“晚安。”
一成踏出房门。离开房间后,背后传来关门声,他这时才终于回头。
又传来咔嗒的上锁声。 一成凝视着紧闭的门,在心里低声道:你真的是“一个人”吗?
一成为什么这样想呢?因为在去大阪的前几天,那个老刑警笹垣找到他,询问一成为什么要今枝调查雪穗?
一成将委托今枝调查的理由几乎原封不动地告诉了笹垣。例如在金钱方面,他感到她背后有股看不到的力量,而且对她产生一种印象,感觉她身边的人都会遭遇某些不幸。
一成说着,也认为这些想法实在是既主观又模糊。
“你的直觉没错。”笹垣却告诉他。“和那女人扯上关系,绝对不会有好事。这是我调查了十八年所得到的结论。”
笹垣把亮司的照片给一成看,并且说这个人就像幽灵一样待在雪穗的身边。他以枪虾和虾虎鱼来比喻,说桐原亮司与唐泽雪穗就像这两种动物一样,互利共生。
那位老刑警虽没有明言,但他暗示今枝可能已遭遇不测。就他所描述的失踪与房内的状态,一成也认为这样的推论很合理。然而,他附和老刑警时的心情,仍有部分像是在看电视剧或小说的情节。即使大脑明白这些事情便发生在周遭,却缺乏真实感。即使笹垣临别之际对他说“你可别以为自己能高枕无忧”,他也感到事不关己。
他早就知道唐泽雪穗不是一个普通女子,才不赞成康晴迎娶她。然而,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委托今枝调查,竟然危及他的性命。
她究竟是什么人?他再次思索,那女人真正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还有那个叫桐原亮司的男人。无论十几二十年前大阪发生了什么事,又怎么会影响到自己?
如果不是老刑警事先跟一成提供这些信息,我想一成不一定能抵挡得住雪穗的诱惑。可是一成万万没想到,他对雪穗的拒绝正是造成了他被贬职到下属单位的直接原因——有人嫁祸他泄露公司内部信息。
(未完待续)
写完一成的动摇(下),我突然觉得写读书笔记也同样可以使自己投入感情——那种主人公一样的感情。如果一成在大阪接受了雪穗,那会怎样呢?或者一成在大学期间就做了雪穗的男朋友,那又会怎样呢?我无法否认雪穗不是真正喜欢一成,我相信她的不知道如何爱一个男人那句话至少说的是实话。那么她跟亮司呢?这又是老话题了,难道她真正爱的人不是亮司吗?故事接近尾声,我的读书笔记也写了好长时间,但是我却觉得其实故事还刚刚开始。因为19年前的真相越来越清晰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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