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 婆

   记忆中的老家，是一个标准的木屋，木屋前盛开着大量的鸡冠花，在春日的早晨，当第一缕阳光穿过竹林投射上去，这片花显得格外的亮丽光鲜，而外婆，常常坐在木屋的门前，对着这些花慢慢地梳着她那几缕早已花白的头发，清新的空气中，隐隐传来她习惯性地自言自语。

   外婆信佛，已经到了着迷的地步，无时无刻在她的房间里都飘散着香火味，小时候的我总被禁止步入，因此对那里的一切一直充满神秘感。于是我总是隔着门缝，对门缝里面的世界做着各种假设，但是外婆的房门始终未曾对我开启，所以在我的头脑深处对她的房间只是一段飘着香火味的记忆。。。。

   外婆常到我家做客，来时什么也不会带，除了半截萝卜，每当黄昏，她便开始她一日一次的祈祷，她会双手合十，带着一脸的虔诚，对着萝卜上正袅袅飘起的一柱清香叩拜不已，口中依旧念念有词。那时候我曾见一抹斜阳穿过纱窗落在她苍老的脸上，竟然觉得无比宁静和安详。待他走后，父亲会从她住过的房间里搜出这半截萝卜，苦笑着扔进垃圾桶，在他的信仰里估计没有神这个词汇，他是一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他容忍她的唯一理由只来自一种原始的尊重。

   不久后，姨妈的孩子需要进城读书，可是此时的外婆已年近八十，在姨丈家确认无人能去帮忙后，外婆决定同往。在历时三年的时光里，外婆是忙碌的，她不仅要在每日六点起床做早餐还只能在每晚十二点后才去休息，从此我很难再见到她坐在鸡冠花前那悠闲的一幕，也不会有机会见到她黄昏里一注清香下虔诚的叩拜，日子显得那样匆忙，直到有一天，她忽然一头栽倒在地上，就再也没有醒来。。。

   之后的许多日子，姨妈每每谈起，眼里充满泪光。她总觉得因为没有给外婆一个惬意的晚年而感到自责，但是我听说外婆在去世的那一刹那竟然面带微笑，其躯体并未马上僵冷，而且许久之后头部还是温热。在农村有个说法，以这样的状态辞世的老人，内心是满足的，是无怨无悔的。。。

   多年后的今天，我依旧会很容易看到手提佛袋默默穿行在人群中带着一脸虔诚的老人，回忆着鸡冠花前那个慢条斯理梳着头的外婆，恍惚是从青丝直到白发，还有那和着清风隐隐传来的祈祷声，它已飘过了我儿时的记忆，并注定飘过我一辈子的天空。。

-                       ----------仅以此文纪念外婆辞世十周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