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秋天,冷过任何一年的冬季。
胧月生于孤岛的一个小渔村,她的母亲在十七岁时就嫁给了沈老做小老婆,沈老膝下无子,只有一养子,血气方刚年少有为,两人珠胎暗结。事情暴露后,两人被沉了河。胧月是有人生无人养的遗腹子。
这些年来,胧月一直住在海神庙,吃百家饭长大。因为是“罪恶之子”,她甚至不配有姓,就连“胧月”这个名字,也是因为她生于十二月,被渔民们胡乱叫出来的。
遇见弥生那天晚上,胧月正在后山掘井自焚。
他从海边走来,全身潮湿,带着水藻和鲸鱼的味道。
胧月知道,他是外来人,他并不属于这里。但她不想理他,顾自挖着土坑。
“你在做什么?”他问她。
“我在自杀。”
弥生觉得有趣,走到她身边坐下。
“我叫弥生。”
胧月顿了顿,“你没有姓?”
弥生摇了摇头。
“我也没有。”
原本昏暗无光的夜晚因为他的出现变得明亮。
弥生没有地方住,胧月将他带到海神庙。当他看到破烂的庙里却摆满了各式生活用品时,不由疑惑:“你住这里?”
“不,当然不,”胧月回他,“我家是沈家大户,这里只是我的秘密基地。”
“那你呢,你为什么会来到岛上?”胧月转移话题。
“我坐船时发生了海难,不知怎的就漂到了这里。”
“这样啊。”胧月歪着脑袋回道。
弥生就此住了下来。
白天,他们就躲在海神庙里,只有夜黑风高的时候才出去。
胧月带他去看搁浅在海边的蓝鲸,去看村口恼人的大黄狗,去看她挖的坑。
她不想告诉他,她喜欢他,想跟他一起躲到坑里去。
他们光着脚在海边散步,柔软的沙子渗进指缝,凉凉的夜风吹得人很舒服。
弥生捡到一枚海贝。
“要吃吗?”
胧月摇摇头,“早就吃腻了。”
弥生不再说话,兀自食下那枚海贝。
胧月低头拧着衣摆上的水,忽见不远处打过来一束光,她害怕是夜巡的人,连忙拉着弥生一起躲在了石块后面。
月如水样。
弥生吻了吻胧月光洁的额头。
“给我一只船。”当胧月意乱神迷时,听到弥生说。
胧月望着他深不见底的瞳孔,想问他,是否还会再回来?却没有开口,只是点了点头。
胧月偷了一条船,弥生连夜出海。
望着他决然远去衣袂飘飘的样子,胧月忍不住叫住他。
“弥生。”
前面的弥生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她。
胧月忍住哽咽,故作轻松地说了句“再见”。
那之后没过两天,胧月继续在后山挖坑,发现海边一阵喧闹,心中一紧,扔下铲子上前查看。
在之前蓝鲸搁浅的地方,漂浮着一具男尸。他的身体被海水泡得又肿又白,身上已经开始腐烂,带着水藻和鲸鱼的味道。一旁漂浮着的破损的船只上,刻着“沈”字样。
听渔民们说,他杀光了船上的人,畏罪潜逃,在渔村不知道躲了几日,又从哪里弄到了船,为了躲避夜巡人,选择连夜出海,还好苍天有眼,遇上了大浪,又被打了回来。
胧月胃里一阵翻滚,躬下身吐出了一滩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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