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

这是蔷薇花盛开的季节

有一朵即将凋谢

她如枯叶

在窗边床上抬眼

准备再看看最后的人间

帘前浮绘出羞涩的春天

这是青葱华年露笑颜

欢笑游戏以及童年

勤学高考与初恋

第一个他离去

第二个也是

第三个也

这一个

还好

在

床前

那一个

正垂着脸

静静地酣眠

一连已是三天

守候在她的身边

他们能像他这般吗

而他究是怎样追上她

如今大概也不算是谜了

相遇的时候竟然是金秋

故事就在那时候发生了

作为在一起工作的同事

他却比她小了整整四岁

午间时常一起讨论营销

讨论电影制作发行放映

讨论价值观念思想灵感

讨论约会结婚蜜月旅行

讨论生子工作买房留家

也正是三十年前的凛冬

丈夫

如释负重般返回了岗位

妻子

满脸便秘般接手叛逆期

孩子

第一次到这缤纷的世界

家长

第一次献出无私的爱意

女儿

逃课跳舞成名结婚生子

儿子

上学考研爱上一个男人

家庭

走到如今也还算是圆满

在这三十度寒冷的浅夏

记忆之外的记忆

如潮涌来

仿佛也是这温度

如隔壁产房的婴儿一般

在不知多少秒前

她降生了

然后开始了呼吸

有了七情六欲五感六觉

拥有的越来越多

害怕失去

开始不敢去改变

灵魂色彩渐渐成了透明

喉咙的皱纹被摸了一下

不知道是天使

还是魔鬼

亦或是孟婆提前过来

瞅瞅这女子的喉咙

爱喝哪种汤

不管如何吞咽是难的了

两个月前她已经吃不了任何东西了

吃什么出什么

放弃羞耻让人换屎换尿

放弃尊严躺着垂命

连自我了结都做不到了

没有了性欲食欲睡欲

早饭和晚饭之间

味觉没了

花园和厕所之间

嗅觉没了

白昼和黑夜之间

视觉没了

疼痛和麻木之间

知觉没了

喧嚣和呢喃之间

听觉没了

只剩下

轻叹一般地呼气

细闻一般地吸气

呼 吸  呼 吸  呼 吸

呼    吸      呼    吸

呼                      吸

呼

——2019.6.6于朔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