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冻冰，道路咯吱咯吱被压得干响。
晨起的父亲，拎着牛奶，脚下打滑，踉跄着摇摆不定。最后还是无奈，踩到瓷实的冰凌柱，赶步向前，猛地一手戳地。牛奶飞出去，在小马路上滑行一段，停在路当中。
父亲身手还算利索，一看四下无人，顾不上体面两字，四脚爬着，捡回两袋奶。
“唉？赵师傅”，父亲举着奶袋，咧着嘴正得意没人看见自己的狼狈样，挺起个腰还未站稳，不知哪一秒，隔壁门洞就闪出黄校长来，“捡钱了吧，这么高兴”。
“路滑，路滑”，父亲自嘲的话音没落，后膝窝被莫名袭击，膝盖一软又原地坐下。“呦”，黄校长张大嘴，“你可真有福”。
父亲顾不上搭腔，一连两跤，老骨头有点酸，赶紧揉揉膝盖窝。有点恼火地黑着脸扭头，谁，是谁这么捣蛋。
小马路后方，奶房的老方正四仰八叉，一只手还高举着个塑料簸箕，边上散落些吸管、塑料瓶盖、碎七八脑。显然是扫完屋里，出来倒垃圾的，要不，笤帚疙瘩哪能这么准就抡在父亲的后膝窝。
父亲完全忘了自己的屁股蹲，又勾回头对着黄校长，笑模笑样地点着头，“小心路滑啊”，拍着膝盖，捏紧奶袋，小心翼翼地起身。
小心路滑。四个字，被父亲从上到下，贴在楼栋口显眼的电线杆上。不是墨迹，也不是一张告示纸，而是泡面搭档那红色的手提袋的剪纸秀，母亲的手艺。
母亲剪，父亲贴。一根电线杆，被父亲贴的四面迎客。
醒目，让父亲母亲很满意。邻里赞声一片，父亲母亲笑眯眯。捣冰的铁锹吭哧吭哧，父亲母亲的心更踏实。
人生，无非是笑笑人家，再被人家笑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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