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又在无聊的轮回中过去了大半个月,同样的一个黄昏,阿波又来到沙溪河边游泳,游着经过立芳家窗下,他看见立芳倚着窗,在剥枇杷的皮,阿波用力打着腿把水花打的老高,是故意的。他喜欢和这个有野性的漂亮女孩说话,女孩有些恼怒和又黑又大的眼睛似乎成了这个闷热夏季里唯一让人愉悦的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阿波用街上流行的方式和立芳打情骂俏,立芳总是恼怒的瞪大了眼,阿波也不知是她否领略其中的风情,实际上他对此也一知半解,但他喜欢看那双努力用怒气掩饰羞涩的眼和涨红了的双颊,他不知道为什么喜欢。
又在吃枇杷,枇杷吃多了会变傻的。
瞎说。立芳躲到窗帘后面避开了水花,她朝着阿波扔出一颗果核说,还游啊,天都暗了,河里没人了,你该上来了。
切,你又不是我老婆,怎么管起我来了?
边去,谁要管你?立芳噗嗤笑了起来,依旧躲在窗帘后。你家里人都回来了,你大姐也回来了。
他们回来关我吊事?阿波依旧在立芳窗下打着水,他突然想起问,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家?你妈和小舅子呢?
迎面来了一大把的枇杷核,立芳详装生气的立起柳眉。叫你还乱叫我弟啊!我砸死你!
你这才管的宽呢,我一个人在家关你啥事?
阿波笑着摸到了水下的石阶,他知道男人该和女孩嬉笑但不该和她们认真计较。阿波站起来朝岸上走去,从对面巷子口吹来的风,使得阿波抱着身子打了个哆嗦,冷死我了,冷死我了,人就湿漉漉的跑过了立芳家门口,立芳家门口堆着螺蛳尾巴,还有枇杷皮,还有些乱七八糟的杂物,有几只苍蝇在上面嗡嗡的打着转。阿波说,这么懒啊?爱吃田螺,知道剪就不知道扫,苍蝇快可以炒菜了!紧接着他看见立芳穿着绿裙子闪了出来,阿波的脑海里却出现了那天的粉红裙子和裙子下面隐约可见的白色。立芳拿了扫把,关你屁事,我爱吃苍蝇,说着弯下腰扫。阿波往前走了两步突然站住了,他莫名的觉得女孩努力掩饰的羞涩很美丽很温暖,他那颗浮躁空虚的心因此变的柔软而湿润起来。阿波捋了捋满是水珠的头发,回头看着立芳,立芳正弯着腰扫地,她胸前那把钥匙左右摇晃着,闪动着黄橙橙的一点光,阿波的心中升起一股模糊的欲望,他往上提了提那条湿透了的花泳裤,折回到立芳家门口,望着女孩扫那堆垃圾。
你怎么了?立芳狐疑的望着阿波,女孩先看到了阿波的两条腿,左腿在门外,右腿已经在门内,女孩的目光有点点慌乱的爬过那湿漉漉的瘦长身体,最后落在阿波脸上,你在这里干嘛?还不回家去洗澡?
我不想回去,我讨厌我大姐,她一回来就是没完没了的废话,一会儿让我读书,一会儿让我当兵,还说让我去化机厂补我爹的尾。阿波的手撑着立芳家的门框,说,你家的肥皂给我用用。
立芳放下手里的东西找肥皂,阿波听见她摇晃着肥皂盒子说,这块用完了,我给你找块新的,阿波跟着她走进屋子里说,别找了,就用那个吧。但立芳好像没有听见,她踮起脚尖伸手在一个大衣橱顶上摸索着,阿波跟在她身后说我来呗,他的腿碰到了立芳的绿裙子的下摆,柔软微微有些痒的一击,他闻到了立芳头发上那种甜甜的香气,这时阿波心里模糊的欲望突然清晰而热切起来,有一种奇异的滚烫的热流急速流遍全身四肢,阿波的喉咙里含糊的咕噜了一声,两只手便猛烈的搂住了邻家女孩的身体。
立芳尖叫了一声,一块切过的硫磺皂应声落地,但阿波没让立芳再叫出第二声来,他用嘴用力的堵住了立芳的唇。
夜里邓衍寿一家都在门口靠路边的空地上乘凉,他爹躺在竹椅子上,左手一杯白酒,右手一只收音机,收音机里正播着咿咿呀呀的戏曲,白酒的辛辣气息使得闷热的空气更加闷热,衍寿一家就在沙沙的戏曲声和酒味里来往与屋内外,这是他们不变的夏夜生活。
衍寿他妈先看见了阿波瘦杆的身影,他又来了?今天来三次了。
找我的又不是找你的!衍寿愤愤的抗议着。
阿波越走越近,衍寿发现他穿着长裤和长袖衬衫,在这个闷热的夜晚不免显得奇怪,衍寿嘻嘻笑着说,穿这么整齐去泡妞啊。
阿波的脸在路灯光下显得很难看,惨白、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在衍寿面前站住,踢了下衍寿坐的凳子,衍寿,别坐这儿了,陪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去红旗影院?去看电影?衍寿问。突然他压低了声音用神秘的语气说,边上的录像厅听说半夜有片,去不去?
看电影?衍寿他妈在旁边先喊起来,这么热的天,人挤人的,你们疯啦?
衍寿瞪了他妈一眼,八婆,我们热了关你屁事?衍寿说着穿上他的人字拖,他看了阿波一眼,有点疑惑地问,是去看电影吗?你没别的事吧?
没别的事,就去看电影好了。阿波说。
衍寿跟着阿波走了几步路,他听见他爹关掉收音机,很响亮地咳嗽了一声,衍寿就停下来了,他回过头试探地望了望,他爹没说话,衍寿又往前跨了一步,但这时候他爹猛地吼了一声,滚回来,你在读书整天和这几个掉鸡巴毛混,你去找死吧?衍寿爸边说边拿眼瞪住了阿波。
去看电影,又不干什么。衍寿说。
看什么吊电影,我让你坐那儿,别给找出去惹事。
惹什么事?我说了是看电影去,会惹什么事?衍寿不屈的直视着他爸满是怒气的双眼。
让你回来你就回来!衍寿他爸从竹榻上挺起身子,手一挥那只玻璃酒杯就在衍寿的脚边砰地炸碎了,衍寿妈吓得尖叫了一声,冲过来拉衍寿说,你看你非要惹他发脾气,这么热的天本来就不该出去。
衍寿极其尴尬地站在那里,他甩掉了妈妈的手,侧过脸望了望阿波,阿波的脸色在路灯下更显苍白了,他唇边微微挑起的那种讥讽的冷笑使衍寿无地自容,衍寿刚想解释什么,阿波挥了挥手,他说,阿寿,算了,你别出去,你就在家里呆着吧。
阿波匆勿走过夜色中的城南街,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去哪,脑子里混乱而空洞。唯一清楚的是他知道自己惹了祸,是什么样的祸还无法确定,阿波是从立芳迷茫慌乱的黑眼睛和裙子上的那片血污感受了某种罪恶的,他记得女孩的那两只荷包蛋似的冰凉的乳房,那么小巧,那么楚楚可怜,他记得女孩的双手由开始的用力推着到后来反手抱住,渐渐像要掉落的叶片般只在风中摇摆,像是生机慢慢地被抽走了那样。他开始用嘴堵住了她,她没有哭叫,她无法哭叫,直到满嘴咸味了,直到后来嘴巴只是张着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他想起她的整个身体是一直在颤抖的。哭泣?恐惧?兴奋?悲伤?亦或是茫然?好像都是,又都不是。阿波第一次品尝了罪恶的滋味。
后来立芳的母亲郑医生回家了。
(PS:这段解释下,他们俩好像当时是在谈恋爱的,他们上床了,郑医生气不过,直接告强奸了,城南一般的做法是,逼男的娶了,但文化人不一样吧。这故事就说来话长,我也编不来,最简单的情节直接下去吧)
空气中淡淡有着化机厂、制药厂、水泥厂和轧钢厂的各种排放的古怪气味,还有两侧人家蚊香、花露水、清凉油、风油精等各种对付蚊子的味道的混合。阿波走过杨平家门口,看见杨平爸和别人在路灯下下棋,李立军是个温和老好人,他用一枚棋子拍击着大腿,抬起头跟阿波打招呼说,阿波去哪儿玩?
阿波摇了摇头,他问,杨平他们回来了吗?
杨平他爸说,我还想问你呢,到现在不回来,说是去瑞云山,你怎么没去?
阿波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他在棋摊边站了会儿,正好看见忠海的妈妈出来,他妈把一盆水哗啦一下泼到阴沟里,动作和表情都是怒气冲冲的。阿波不知道为啥,这个寡妇一年到头都是这样怒气冲冲的。忠海和杨平在一起,不知道他们走完鱼背了没有。如果忠海在家或者还有人可以商量下,平心而论盆友里就是忠海最重义气。但谁帮他或者都没有用,这不是约一架可以解决的,阿波知道他惹的祸和城南街以往的风格是完全不同的。
一条熟悉的石板路很快就走到尽头了,拐上去就是城关大桥了,桥顶上有乘凉的人和卖西瓜的摊子,阿波本来想上桥去化机的,但去了又有什么用呢?阿波想到了桥下的桥洞,以前他和忠海他们常常在那边上抽烟,边抽边看沙溪河上的运沙船,阿波想不如到那个桥洞下面去,一个人安静的呆会儿,能呆多久呆多久,能过夜就过夜吧。
桥洞里很凉,黏在身上的衬衫很快就被吹干了,阿波独自坐在河边抱着膝盖沉思,桥上卡车经过的时候震动着几个年代不清的烟头,阿波想这些烟头应该就是他们丢的,阿波伸脚过去下意识的把烟头拨到河里去。河里有夜行的驳船走过,汽笛声尖利,船桅上有灯,桔色或者红色,倒映在水里,船前进时拉成一线长长波光,像流星拖曳而过,很美。
后来阿波就在桥洞下面睡着了,他以为自己会坐一夜的,但河上的夜景很快让他厌倦了,困了就想睡了,在睡前阿波依稀看见了邻家的女孩,那茫然惊恐的黑眼睛,胸前的钥匙,还有绿色的裙袂。
城南街的人们到了第三天才知道街头发生的事情,类似的男女之乱在城南这儿屡见不鲜,但是人们没有想到事件的缔造者是阿波和立芳,阿波十八岁,立芳十三岁或者十四岁,说到底他们还是孩子。
就有许多妇女舍近求远地跑到立芳家下的石阶上去洗衣服啥的,令人失望的是立芳家的门窗都紧闭着,有人知道郑医生带着女儿住到外婆那儿去了。阿波家的门倒是开着,阿波的爸爸和伯伯坐在桌边一口一口地喝茶,不作任何交谈,阿波的妈看不见,她该是躺在床上哭吧,洗衣的妇女们端着木盆从巷子里慢慢地走过,没有人敢冒昧地闯到阿波家去饶舌,因为阿波的哥哥阿海像一座黑塔把守着家门,阿海用一种敌意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经过他家门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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