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地上一个人,天上一颗星,人走了,星也就落了。但星光会留在我们的记忆中,化作永恒的璀璨。好人的温暖也会留在我们的心里,添作前行的勇气。
王振玉老师走了半个月了,和老同事们聊起他,熟悉的人异口同声,他是一个好人,一个老实人。我们在一起共事过四年,但不熟悉,我在从事教学,他从事后勤管理,来往不多,印象确实模糊。有人提醒我,就是在灶上发饭票,菜票的老头,我努力的想,终于,一点一点的在脑海中勾勒出他的音容笑貌,一缕一缕梳理了他的事迹。今日有空,让思绪重回到昔日的校园,再现那段峥嵘岁月。
大荔师范的三座教师单身楼,我都住过。93年初,我从前面的东单楼,搬到了后面的单身楼。位于一个小院内,楼前还有一排平房,是几个年龄稍大的老师家厨房。房子后面几棵参天的泡桐树,把房顶乃至整个院子罩的严严实实,显得颇幽静。楼有三层,二楼楼梯边刚好空出一个房子,我便搬了进去,自己的全部家当,一床一桌而已。一开窗,晴朗的日子里,能看见华山的雄姿。楼下住的应该就是王振玉老师,他农村有家,一个人住校。
他那时年龄应该50多,和我现在相仿。但当时,我觉得他已经很老了,个子不高,头发花白,收拾的干干净净;稳重,淳朴,一看就是个老实人;不善言谈,不沾烟酒,生活淡泊的普通人而已。
买饭票,菜票的时候,他会非常仔细的数好,小心的交给我们,红红绿绿的塑料票票,印着大荔师范的字样,还有几斤几两,几元几角。拿在手里,轻飘飘的,但感觉也是沉甸甸的,这是我们一段时间的口粮,好像那时国家给每个人吃商品粮的人,每月都有固定的粮票。
王老师应该和我们一起,也在“干部灶”吃饭。我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大荔师范特别喜欢用“干部”这个词,我们每周日晚上的例会,冠名“全干会”。明明都是一群可怜兮兮的教职工,非得把自己当作威名赫赫的干部。
干部灶,其实也不过只有两个做饭的师傅,一胖,一瘦,都姓李,都不爱说话。有时候去的早了,透过卖饭的玻璃窗,能看到他俩默默的干活,配合的很默契,切菜,炒菜,和面,煮面,一丝不苟,兢兢业业,都是很好的普通人。
灶房的外面,有一个遮雨棚,已经很旧了,下雨的时候走过,雨打在上面,噼噼啪啪的,雨点穿过小窟窿落下,地上零零星星的湿了一片一片。门口四五米前有一个凉水龙头,我们自己带碗,吃完就在这里洗净。几十米外就是热水灶,不过打水的学生饭时挤的里三层外三层。
灶房里面是操作间,外面就是饭堂,排队打饭,然后端到几张圆桌上吃饭,圆桌就带着几个圆凳,一个整体。平日里吃饭的就是二三十个年轻人,年龄大的一般就是像王老师一样独自住校的人。我记得有大名鼎鼎的“三杨”——杨洪涛,杨勋,杨宏潮。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都毕业于兰州大学,这学校当时可是比肩清华北大的中国十三所顶级高校之一。杨洪涛老师事业心强,重功名,当了特级教师,只可惜没有混个一官半职。一生辛劳,俭省过日,70出头就突然离世,可叹!杨勋老师诗人气质,淡泊名利,最后去了江南大学,谈笑有鸿儒,醉酒写诗篇,可贺!
陕西人爱谝,尤其在吃饭时,我们往往争的面红耳赤。但王老师并不参与,他好像吃饭的时间都和我们错开着,难得见一面,印象也就很淡。我们照旧日复一日的边吃边谝,一样的饭菜,你不羡慕我,我不妒忌你。一次不知是何缘故?一人突站起,桌子顿失平衡,我那时身手敏捷,向后一弹,险险躲过那洒淌的饭菜。有人就不幸中招了,大家呵呵大笑,说老天催我们快吃少谝。
后来,很多人有了自己的小家,慢慢的在灶上吃饭的人少了。王老师也退了,听说,他回了老家。后来,有人说在街上见他蹬三轮载客挣钱,他一是闲不住,二是清贫吧!我们那时工资特别低,他虽然给全校的师生发菜票,饭票,但从未占过一丝便宜,两袖清风,一身正气,是很多师范老前辈传统。
说到这里,想起一件事,那年不知为何,选了我当工会的纪检员吧。学校以前的暖气管坏了,总务处的刘福友老师拉上我一起到西安去采购。这一趟,让我开了眼界,暖气管市场真的是鱼龙混杂,标准不一。我第一次才知道有国标,行标,企业标准,价钱相差悬殊,中间的猫腻让人惊掉下巴。我们跑了两天,踏破铁鞋,用最少的钱尽力买最合适的产品。这期间,我们每人就吃一碗羊肉泡或者一碗面,住了一个便宜的临街小宾馆,吵的我一夜未眠,刘老师好像习惯了,倒头就睡。他这样办事,当然和我一样清贫,所以我们都买不起学校新的家属楼,买了又旧又小的旧楼安身。
大荔师范虽然消失了,老一辈的大师人也在一年年的凋零,我们的记忆也越来越模糊了,但有些东西还是刻在骨子里的,比如正直,善良,诚实,敬业,这些东西也会影响着我们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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