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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换过三个老板,为什么只给最后一个拼命?

他换过三个老板,为什么只给最后一个拼命?

作者: 秦岭一白 | 来源:发表于2024-01-03 17:10 被阅读0次

    恩生于害,害生于恩。

    当年,重耳流亡了整整十九年,父兄追杀、虎狼横行,饥寒困苦...,最后只剩下六个人跟着他,舍生忘死保护这位落魄公子。

    六十二岁时,重耳回国继位是称晋文公,在平常人退休了的年纪,他硬生生干成了春秋五霸,这又不得不提他创立的三军六卿。

    流亡时期的左膀右臂,变成称霸时期的得力干将,共患难、同富贵,君臣联手打造出百年基业,然而传到孙子辈的时候翻脸了。

    国君逐渐被六卿架空了,六卿之间也时不时约个架,宗族联姻缔结的十一大世家,卷到最后只剩下韩氏、赵氏、魏氏、智氏、范氏、中行氏。

    没有最卷,只有更卷,不然也没有豫让什么事了。

    秦岭一白说历史人物:213期豫让

    当然,目前也没有豫让什么事。

    他只是个打工的,在范氏家里看大门。

    说起来,豫让感觉挺委屈的,他原本想给家主当贴身保镖,却被安排到大门口当保安,一字之差的待遇犹如天壤之别。

    豫让没有拂袖而去的傲气,因为家里还等着买米下锅,他在保安岗位上兢兢业业,期待哪一天能够得到家主赏识。

    从门房到厅堂,几百米的距离好像布满屏障,有些屏障是亲近和疏远,有些屏障是高贵和卑贱,有些屏障是品性和见识...

    有一次,队长派他去汇报工作,豫让美滋滋的跑进内院,刚要抬腿迈过最后一道门槛,就听见厅堂内传来一声怒斥。

    懂不懂规矩?站在门外面说!

    一张脸不由自主地红了,豫让说完之后躬着身子离开了,等他重新回到大门口的时候,眼睛里面好像连光泽都没有了。

    没过多久,范氏和赵氏爆发冲突,智氏率领大批人马攻打范氏,有些保镖战死了,有些保安开溜了,家主战败之后带着家眷逃跑了。

    承其利,受其弊,不亏亦不欠,能够做到这般程度的人极少,更常见的往往是树倒猢狲散,范氏的身影显得狼狈而孤单。

    豫让没有追上去保护家主,而是收拾包袱准备换个工作,他想遇见一个赏识自己的领导,哪怕日后为其玩命也心甘情愿。

    心生于物,死于物,机在目。

    豫让跑到中行氏府上应聘,陈述擅长的工作和心仪的职位,这一次终于不用看大门了,他被编进保洁组负责打扫卫生。

    豫让扛着一根鸡毛掸子,将茶几书台掸得一尘不染,然而家主始终没有正眼瞧他,这让他觉得灰尘仿佛都掸进心里去了。

    珠玉蒙尘啊,至少豫让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其实自命不凡的人有很多,然而到底有没有对应的才干,最终还是要靠现实来检验的。

    智氏带人打进中行氏府上,中行氏家主的鲜血染红了庭院,豫让扔掉手里的鸡毛掸子,大步向前朝着智伯走了过去。

    我叫豫让,以后想跟着你干。

    哦?你之前都做过什么呀?

    我在范氏、中行氏府上做过事。

    如此说来,你有点克主啊?

    谈不上,我只是个打杂的。

    智伯觉得豫让很有趣,有趣的地方在于他的不分场合,至于克死两任家主属于玄谈,相信实力至上的智伯并不当回事。

    是的,智伯是一个崇尚力量的人,当年被上一任家主指定为继承人,老一辈的叔伯们强烈反对,连宗族灭绝的话都说出来了。

    瑶之贤于人者五,其不逮者一也。

    美髯长大则贤,射御足力则贤,伎艺毕给则贤,巧文辩惠则贤,强毅果敢则贤,如是而甚不仁。

    夫以其五贤凌人而以不仁行之,其谁能待之?

    若果立瑶,智宗必灭。

    最终,智伯还是当上了话事人,这些话语却牢牢刺进心底,他要在老家伙们面前证明,证明他们是群跟不上时代的老朽。

    六卿之间的内卷算什么,晋国之外还有春秋霸业,如果靠仁义就能够让人臣服,那么周天子也不至于说话像放屁。

    一个人倾向于什么,总能找出各种理由来强化心念,崇尚力量的智伯握紧了拳头,一步步带领智氏走向强大辉煌。

    灭范氏、中行氏、敲打韩氏、赵氏、魏氏,率兵攻打郑国夺取九座城池,说服晋出公发兵攻打齐国,一些列举措让晋国的风头大盛。

    才者,德之资也;德者,才之帅也。

    智伯觉得自己做的很不错,然而老辈叔伯们还在泼凉水,他已经懒得和老朽们计较,可是心底多多少少会有些膈应。

    豫让瞪大了眼睛,不知道智伯为啥对他说这些,这些完全超出他的认知范围,每次在静静聆听的时候,只能感受到话语里面的委屈。

    一直自命不凡的豫让,在智伯看来没有什么才干,这家伙两次跳槽的眼光奇差,还有些一根筋认死理,犯轴时连眼神都挺萌蠢的。

    萌蠢,是另一个维度上的简单清澈,手握晋国朝政大权的智伯,面对这般清澈才能放下戒心,做回一个普通人而畅舒胸中淤堵。

    棒子老虎鸡,一物降一物。

    智伯拿豫让当树洞,豫让拿智伯当知己,即便从来不交代他办正经事,但是光凭这一份尊重,就让豫让感到值得自己舍命相报。

    他干过门卫,扫过大街,从来没有领导正眼瞧过他,正当怀疑自己百无一用之时,晋国的二把手居然喜欢和自己谈心。

    有人说他贪得无厌,有人说他骄横暴戾...,豫让不在乎别人如何评价智伯,他只知道智伯对自己很好,从来没有人对自己这么好过。

    故尝事范氏及中行氏,而无所知名,去而事智伯,智伯甚尊宠之。

    有人面带微笑,就有人咬牙切齿,智伯捐出百里封地和万户食邑,说是送给国君恢复文公霸业,还派人逼问大家要不要跟着捐点?

    韩氏给了,魏氏也给了,晋出公看到之后笑成了一朵花,他就像是个缩小版的周天子,晋国的地盘和权力大都在四卿手里。

    赵氏坚决不给,还说谁知道智伯玩什么把戏,搞不好以振兴晋国为借口,趁机削弱咱们三家,只剩下他们智氏一族独掌晋国。

    是赵襄子头铁?还是智伯瑶拳头硬?智伯胁迫韩氏和魏氏出兵,联手围攻晋阳准备灭了赵氏,赵襄子偷偷送了封信策反韩魏。

    唇亡,齿寒。

    一个人过于崇尚力量,就会容易忽视人心的波动,智伯掘开汾水灌淹晋阳城,看得韩氏和魏氏心惊胆跳,因为他们的都城外面也有大河。

    族兄发现赵氏在勾搭韩魏,劝告智伯赶紧把盟友稳住了,实力强大的智伯并没当回事,一片汪洋的晋阳已经快扛不住了。

    时机转瞬即逝,韩魏连夜挖断河堤水淹智氏,赵氏率兵出城汇合砍死了智伯,还将他的头骨制作成酒杯来泄愤。

    三家分晋,晋出公被驱逐出境。

    韩赵魏乘胜追击灭了智氏,智伯全族两百多口人悉数被杀,还真应了老辈叔伯们的担忧:智伯之亡,才胜德也。

    智伯死了,豫让又失业了,他望着那些树倒猢狲散的身影,眼神里面却好像有光芒炸裂,亏你们还是家主的左膀右臂。

    智氏的府邸血火冲天,与当年的范氏和中行氏没啥不同,不同的是豫让做出的选择,他没有收拾包袱重新换个工作。

    嗟乎!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吾其报智氏之雠矣。

    听说赵襄子家里盖厕所,豫让揣着一把短剑混进去了,因为形迹可疑而被工友举报,被摁倒在地时高声喊叫:欲为智伯报仇!

    赵襄子走了过来,瞅了瞅五花大绑的豫让,又转身看了看家丁门客,说道:彼义人也,吾谨避之耳。且智伯亡无后,而其臣欲为报仇,此天下之贤人也。

    称赞忠义也好,当众作秀也罢,赵襄子解开绳索放了豫让,豫让走到大门口时回头看了看,看到了赵襄子也在盯着自己。

    我知道他长什么样,他知道我长什么样。

    豫让跑进山里找些土漆,涂在身上没多久便浑身溃烂,他担心自己的声音被人认出,又吞下几块火炭烫得喉咙嘶哑。

    这个没什么才干的男人,一根筋发作将自己搞的惨无人样,痛苦好像能激发简单清澈,让复仇的心念变得坚定纯粹。

    他躺在大街上装乞丐,连妻子从旁边走过也没有认出来,最好的朋友在跟前驻足良久,弱弱的问道:汝非豫让邪?

    我是也...

    好友哭了,问他为什么要这般自残,哪怕先去假装投靠赵襄子,等到接近的时候再拔剑刺杀,不用如此遭罪也更容易实现啊。

    豫让摇了摇头,说这种方法太卑劣了,委曲求全之后又伺机报复,即便成功也不够光明正大,自己这么做就是要让怀有二心的人羞愧。

    一日、一旬、一月...,有时骄阳暴晒,有时大雨滂沱,赵襄子的车队多次从旁路过,豫让却始终找不到刺杀的机会。

    他没有办法接近赵襄子,却摸索出对方的出行路线,满身烂疮的豫让藏在石桥下面,静静等待着一击毙命的时机。

    赵襄子来了,战马嘶鸣了,豫让又暴露了,一个臭烘烘的人被拖到车队前,赵襄子盯着那张毁坏的面容,感觉他眼睛里的光亮如此熟悉:此必是豫让也。

    这位创立赵国基业的雄主,怒了。

    你跟过范氏、中行氏,他们都被智伯灭了,你不为他们报仇却反而投靠,为什么现在铁了心要给智伯报仇?

    他们把我当作一般人看待,所以我像一般人那样报答他们。智伯把我当作国士看待,所以我就像国士那样报答智伯。

    智伯,国士遇我,我故国士报之!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赵襄子听到之后沉默良久,原来自己和豫让是同一类人,不同的是承受了智伯的黑白两面。

    战场上,智伯当众辱骂过赵襄子,酒宴上,智伯用杯子砸过赵襄子,朝堂上,智伯垂涎赵氏最肥沃的土地...

    赵襄子有多么仇恨智伯,豫让就有多么感激智伯,如今智伯死了,剩下他们俩直面相对时,这才发觉双方已经无路可退了。

    唉,我这次不能放你走了。

    嗯,我也不打算活下去了。

    你刺杀我,名气已经成了。

    你放过我,名气同样有了。

    那就这样吧。

    等一等...

    豫让没法为智伯报仇了,但是想给自己一个交代,他请求赵襄子脱下衣服,让自己刺上几剑来完成心愿,也算是给这件事情画个句号。

    赵襄子默许了,脱下衣服让人递给豫让,豫让将衣服挂在桥边的树上,躬着身子缓缓抽出了宝剑,仿佛那件衣服就是赵襄子本人。

    一击三跃,东奔西突,豫让的郑重其事显得很滑稽,然而赵襄子的车队里没人发笑,因为这场表演的主题是忠义勇信。

    跟了三任家主,三任家主都死了,刺杀了两次,两次都失败了。

    豫让挥舞着长剑慨然感叹,他的眼神时而萌蠢时而清澈,砍得那件衣服破烂不堪时,突然身形暴起怒吼道:吾可以下报智伯矣!

    遂伏剑自杀。

    后人有诗云

    豫让酬恩岁已深,高名不朽到如今。

    年年桥上行人过,谁有当时国士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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