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我做过无数次噩梦,被抓去,被来讨债,似乎身上总是被压着重重的东西,动弹不得,自由不得,摆脱不得。
甚至我原先的专业——我为什么不喜欢干财务呢?因为财务总是在翻旧账,数据最少保持三年的连续性,甚至更久——而我的潜意识里总是渴望与过去告别,总是希望能够翻过去,这样我就自欺欺人的感觉到自由了。
实际上,我辞职许久之后,依然不得自由,这噩梦照样来折磨我,不断的唤醒我童年的往事和匮乏。
我已经写过父母那辈扯不清的恩怨,我甚至憎恨我那王八蛋父亲,随着觉察的不断深入,我已经开始没有那么矛盾了,但是再重新回忆往事,依然感觉到我父母行为的奇葩。
在我十二岁那年五年级毕业,我考上了初中。那时候还没有实行义务教育,感觉学费还是挺贵的,260块钱。别的孩子考上初中都是高兴的事,我从未因为考上学而高兴过。
父亲一如既往的沉睡在梦里,每天喝点儿小酒睡的糊天到地。
说来奇怪,这个场景像是刻在心脏上的印记一样,刻骨铭心,愤恨无比,始终不解父亲的风情,当然也是无法原谅的;但是今天在写到这里,内心的感受竟然发生了180度的大转弯,我好像不那么恨他了。
我和他一样啊,也是常常活在梦里,分不清现实与梦幻,只不过我喝了几瓶墨水,接受了教育,懂得了一点儿觉察的工具,而已。
只不过,父亲的本能更强大,也更决绝,他直接放弃掉了自己——试想一下,这男人要内心多决绝,才能放下对孩子的爱,躺在那舒适的吱吱呀呀的床上,就这么懒散着度过了无滋无味的七十年时光。
内心需要多大的挣扎和矛盾,才可以放弃到自己的灵魂;或者他本来就没有灵魂,也未可知。
我辞职后一段时间,感觉甚是无力,受不了母亲的唠叨而欲言又止,我在床上躺了将近一个月,感觉快死了,比上班都累,甚至我以为是这世界上最累的一项活动。
从那时起,我开始慢慢的理解父亲,理解父亲的自我放逐。
父亲有一个地方比我强,就是他裤裆里的生殖器,那夜幕降临时候吱吱呀呀的床响声,折磨了我半生,听不得床有半点儿响声。
怨不得,我高中时候立下了一个伟大的理想——至少要和100个女人上床,原来这是对父亲强烈的嫉妒与反抗啊。
可是,越反抗越动弹不得。我的身体几乎不听从我大脑的指挥。
风雨的街头
招牌能够挂多久
爱过的老歌
你能记得的有几首
交过的朋友 在你生命中
知心的人有几个
我怎么能够
让你孤独的这样走
我怎么能够
让你无助的望着我
多少的情感 多少的自尊
你的血泪中有我
这世界啊 越来越多的陷阱
越来越冷的感情
当你全部都失落
也从不退缩
越来越多的包袱
不能丢的是朋友
当你陷入绝望中
记得最后还有……
每当谭咏麟的《像我这样的朋友》响起,“风雨的街头,招牌能够挂多久”,我跟着母亲在风雨的十字路口借钱的场景马上像是放电影一样闪现在头脑中。
十二岁,我顶着塑料纸糊的雨衣,跟着母亲站在村子里孤独的大街上,迷茫而绝望的跟着母亲去借钱。
“他大叔,你家里有钱吗,先给我用下急,三天之内一定还你。”母亲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忐忑的说。
“他婶子,你家里有钱吗,先给我用下急,三天之内一定还你。”
“他大爷,你家里有钱吗,给给我用下急,三天之内一定还你。”
母亲每开口一次,我就跟在后面用那种不安的充满期待的眼神望着他们,内心充满着五味杂陈的挣扎。
仔细想想,那时候的村民们还是很淳朴的,借了四五家之后,总算将学费筹齐了。我亲眼目睹并体验了那种拆了东墙补西墙的滋味。
尽管在我意识层面,我希望长大后能够挣一大笔钱,至少我不能让我的孩子因为学费去东借西借。但是,因为植根内心深处的恐惧始终笼罩着我,很难走出童年的思维惯性,一直活得比较晃荡。尽管我交到的都是脚踏实地的好朋友,但是每个人的起点是不同的,我太想和他们一样了。这变成了我的执念,变成了我冲突的线索,最后歪倒在此案,距离我的朋友,渐行渐远。
回到家里之后,父亲终于睡醒了,看到我们借到钱解决了我的学费问题而有点儿高兴之后,张口就骂:“下这么大雨,到处乱窜什么,也不做饭吃?!”
“你又不干活,你光睡觉就行了,你还需要吃什么饭啊?”我气愤的说道。
“我不干,家里的活都是你干的,马勒戈壁的杂碎。别说我不能干,就是能干我也不干,遇到你这样的杂碎,白眼狼,把你养肥了来骑在老子头上拉屎啊?!”父亲骂我的时候总是最有力量。
“你什么时候养过我?除了好吃懒做,你还会做什么?”我心里像是被刀划着一样。
“马勒戈壁的杂碎,你是不服啊?嫌弃老子没有本事,你有本事你就靠你的本事吧。老子就是没有本事,老子就这样,你这个小杂碎还能翻了天不成?!”父亲的咆哮体可以持续几个小时。
“你就不担心自己会老吗?休想花我一分钱。”我咬牙切齿的说。
“老子从来也没有打算靠你这个杂碎养老。你不骑在老子头上拉屎,我已经烧了高香了。”父亲好像容不了我一样。
“他满嘴喷粪就让他喷就好了,别和他争执,他说话跟放屁一样,不用管他。只要我在,不会让你下学的,除非你自己不想上了。”母亲坚定而有力的说。
回到当时的场景,我对母亲充满了依靠,以及崇拜。但是用觉察的思维来品味之前的故事,我突然明白:我成了父母之间战争平衡的替罪羊——母亲看不起父亲,想离婚可是内心恐惧充满了挣扎,于是把我无意识的培养成了他的精神伴侣,甚至比父亲的地位还高;父亲依赖母亲,害怕母亲,但是老子再无能也是老子,他怎么能允许儿子坐在父亲的位置上,他不敢抗拒母亲,却可以通过打击我,释放一种间接的攻击性。
而我还傻了吧唧的将毕生的精力都用在了拯救母亲上——带着母亲逃离父亲,逃离这充满挣扎的地方。
甚至,母亲能够留下来似乎和爷爷也有很大的关系吧,毕竟爷爷充当了母亲的理想父亲。爷爷是勤劳有力,儒雅潇洒的。
记得那时候,那是一个多么贫乏的时代啊,即使只有一个鸡蛋,母亲也是早晨起来用开水冲了端给爷爷喝。再加上爷爷饮食比较节制,加上母亲细心的照顾,他的身体一直都比较硬朗。
父亲大约也知道自己的作用,他在家庭里只提供作为生理的丈夫,所以他沉醉在那吱吱呀呀的床上,醉生梦死。这可能也是一种极端压抑的反抗吧。
如果换作是我,处在父亲的角色上,自己的父亲看不起自己,老婆更看不起自己,儿子也跟着指指点点,如果是刚性的脾气可能早就自杀了吧;自杀不敢,也就只能把灵魂出卖后,苟延残喘的活着吧。
我在精神上充当着母亲的伴侣,尽管我身体还不够茁壮,但是已经如影身随的跟着母亲去借钱了,这是并肩作战的力量;但充当父亲的角色让我过早的体验本不该属于我承担的,也享受着的权利,过早的抽离了我精神的源泉,他们化身讨债鬼,来催我还债来了——请还我一个清清白白、清清爽爽、清清落落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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