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烘烤,酷暑难捱。空调房里捧书坐,亦读亦记亦发呆。
落日的余晖染红了半边天,夕阳忽而在多彩的云隙间闪动,明晃晃地散射出万道霞光;忽而躲进云层里,晕染出绸缎般的色彩,变换着奇妙的形态,慢慢地向着远山滑落。
我走在乡间小路上,眼睛盯着天上的云和远处的山,耳边吹着热烘烘的风,听着自己的运动鞋与地面摩擦发出的“踏踏”声,再没有别的声响。
后来,连这唯一的轻飘飘的脚步声也消失了,好像有人推了我一把,由不得轻轻地一纵身,双脚离地便飞升起来。
大地上的庄稼一笼一笼退去,树林一片一片闪到身后,在池塘上空掠过时,我分明看见自己微微张开双臂的倒影,清晰地滑过。随着越飞越高,我的身心也跟着越来越轻松。
再后来,已明确感觉到正在飞行的已不再是我的肉体,分明就是只大雁,舞动双翅,快乐地自由翱翔。
前方那是什么所在?大片的青纱帐显现在眼前。我降低高度,定睛细看,高粱伸展出粉红色的穗子,与天上的彩云相映衬;碧绿的叶子又衬托着倔强向上的高粱穗。它们成群结队随风摆动,像水面的柔波荡起涟漪。
忽然,像大地在漂移,青纱帐开始缓慢移动,只一会儿的功夫,就幻化成神奇的迷宫。
这是干什么呢?给什么人摆出这阵势?我张目观望,有一白发苍苍,身着天蓝色衣衫的老者闪现在迷宫的前面。
只见她右手拄着拐杖,左手放在额前朝天上望着,应该是被这醉人的晚霞迷住了吧,竟不知眼前发生了什么样的凶险。
忽然,眼下这迷宫样的青纱帐又在移动,变换出新的阵形,老者左顾右盼动弹不得,不知该朝哪个方向迈步。
我也忽然发现这身影如此熟悉,似曾相识的感觉。来不及多想,赶紧收拢翅膀俯冲下去,定晴一看,竟是我平生最尊敬、最爱戴的忘年交许阿姨。
清瘦的面容,双目炯炯有神,嘴角微微上翘,总是给人友善微笑的模样。即使在这样危险的境地,她也永远是镇定自若的。
现在她被困,我心急如焚,我居高临下,把这迷宫看得一清二楚,是旁观者清,便一心要赶快呼喊,告知她前进的方向。
然而大雁的身躯只能发出“嘎——嘎——”的叫声。许阿姨抬头望着,应该是认出了我,与我挥手打招呼,然后迈步走进正确的路口。
随着我心里的一阵悸动,为能够遇见许阿姨而兴奋,为能够有能力帮到她而激动,接着一个鹞子翻身,不知不觉又恢复了我自己的身形。而且能上下左右灵活翻转,只是不能言语。
只见她老人家缓慢地踽踽独行,所到之处,青纱帐便相跟着让出路口。我在上空就像是她的保护神,环绕她飞来飞去。
我与许阿姨是在佛山家门前的河滨公园相识的,她每天清晨在河边打太极拳、舞剑锻炼之后,就坐在长椅上看报纸。
我每天清晨在河边跑步,时间长了自然而然就认识了。我欣赏她迷人的知性气质,喜欢她的吴侬软语软糯甜美的声音,崇拜她不同凡响的人生经历,也感谢她亲切和蔼地教会了我很多东西。
许阿姨是江苏人,15岁参军,做过护士,歌唱演员,教师,行政干部。上过前线救护伤员,参加过战地演出,能写绘画,见多识广。
她颀长的身材,娇好的容貌,知识的广博,深深地吸引着我,她成为我身边最崇拜的人。
他们夫妻二人早年随部队落户在黑龙江省密山县,育有二男三女,在密山生活了大半辈子。直到大女儿远嫁广东佛山,她才随女儿来到佛山定居于此。
因为老伴故土难离,依然留在密山,因此,许阿姨每年都要回密山至少一次。
我和许阿姨成为忘年交,她像母亲一样地照顾我,像师长一样地教导我,我们真是亦师亦友,相处融洽,感情真挚。我跟她在一起,享受着如母女般地关爱。
眼见她即将走出围困地,我生怕她离我而去,便大喊“许阿姨,我在这儿,你等着我!”
迫不及待一个俯冲下去,心脏咚咚狂跳起来,两眼发黑……
“老妈,醒醒,醒醒!”女儿轻轻拍着我的后背。
我抬起头看看女儿,原来不知何时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睁开眼,茫然四顾,想到许阿姨心里好不凄凉……
乡间的落日余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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