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子醒来,感到头有些沉沉,嗓子发痒,忍不住就咳了两声。
“小姨,小姨,英子姐醒了。”床边一个身影嗖的冲了出去,吓了英子一跳。
英子撑起发软的身,坐了起来,披她身上的一件单衣滑了下去。还没等她伸手将它拉上来,从外面就进来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
她匆匆来到床边,摸了摸英子的头,忍不住骂道:“你这个死丫头,你这个死丫头。”
她扬起手像是想要打英子几下,最终还是放了下来,对跟着进来的,和英子差不多的一个女孩说:“秀,你去把熬的药端来。”
那叫秀的女孩就看看英子,问道:“娘,英子烧退了吗?”
“退了,还是再喝些药看看,你先把汤药拿来,再和兰儿去烧点热水,煮点粥。”
“哎。”
等小姨把药给英子灌下去,秀就拉着怯怯的兰儿又走了出去。然后小姨让英子躺下。
“你还是躺着的好,”她也在床边坐下:“你这个儿,有什么天大的事,呀,你说说,你说说,你……”
她忍不住红了眼,英子扭过头,不看她。
“你怎么这么倔,兰儿懂什么,听的三言两语的,你信她什么呀。”
“再怎么说,你也不能去跳河呀,你怎么想到的,呀,你……”她流起泪捶起了床。
英子终于“哇”的一声,趴在床上大哭了起来。
小姨见她哭得伤心,忙把她搂到怀里,拍着她的背,流着哏泪轻声说:“好了,好了,好了……”
慢慢地,英子的哭声低了下来,小姨还是抱着她,挨着床背,给她擦眼泪:“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再不能这样了,记住了,呀。”
英子抽搐着,没有说话。
“你姨父陪你娘,还有舅娘去看你舅了。我和你秀姐早上就去河西农场,帮你姨父去喂羊,你弟也小,不知道喊个人撑船去河西,就一直等到中午我回去,才说你回家的事。”
“这就把我急了一身汗,急急忙忙地到陈老三家借了牛车赶来,哎,还好你秀姐也会赶车,不然这二十里地,就把你小姨急晕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梳理着英子的头发。
“哪晓得,赶到这,你竟然……”她手一顿,停了会儿才说:“还好隔壁你大田哥,中午给你侄儿去找菱角,不然,你呀你,你这个傻丫头。”
“就是兰儿说的真的又怎么了,难道你娘不是你娘,她不疼你?我这个做小姨的不是你亲姨,我也不疼你?”
“就是你现在的爹是后爹,他打你了,哭你了?没给你吃,还是没给你穿?”小姨轻轻地在她耳边说道。
“你不能只想你难,你娘就不难?你不活了,是不是也想让你娘也不活了?”
“越是难,就越是要挺直背,好好活着。”她重重地说道:“你外公去的时候,我才三岁,你舅六岁,你娘十二岁,就比你大个两三岁,不也还是个孩子,大姐却带大了我和我哥。”
“叔伯们看你舅小,占了我家的大房子,还想占我家的田,你娘一个人跑了全乡,找人卖了地。”
“有人骂我克母又克父,你娘裹着个小脚,走都走不快,却拼了命的打了人家一顿。”
“为了我们两个小的,二十六岁才给人做了填房。哪想到你爹运不好呢,你两个哥哥还好,毕竟照顾了他们三五年,还记恩。”
“可你两个嫂子不容人,这也是前头你大娘挑的人,哎……你爹跌晕后沒几天就去了,还没过五七,就把你娘赶出来了。”
“哪个能晓得,你娘已经有了你,那时你舅横得很。你娘还劝着,大姐说,行得正坐得直,心坦荡。”
“你这个爹就是看重你娘,才托人来说合的。大姐担心你受委屈,你爹就说,只要你和你娘愿意,你平哥就磕头发誓要照顾你一辈子的。”
“大姐就想,平哥儿才五岁,她好好教,你这一世不就有靠了。就是这样想,你娘也是等你亲爹三年孝过了,才嫁过来的。”
“你自己想想,你从小到大,真受过什么委屈不行?”
“这次,送你去陪嫂子,你不愿意?”小姨看着黑着脸的英子。
沉默了半响,“吃不饱,饿着慌。舅娘晚上不在家,我害怕。娘说兰儿自己跑回来的,兰儿说其实是爹接她回来的,她说我不是爹娘的孩子。”英子说道。
小姨闭了闭眼,吸口气:“兰儿我已经教训过她了,你爹娘那儿现在先不说这事,你娘已经七个多月身孕了,我怕说了惊了她。”
“你先和我回去,”她边说边留神英子的脸色:“当然留在这也行,就说我送你回来看看的,有些中暑而已。”
“跟我回去呢,先在我家歇上几天。我也会和你舅娘讲,让她多注意,这几个月因为你舅的事情,她常去寻门路,自己都顾不来,也许就忘了你。”
“马上你舅就回来了,肯定不会再这样了。”
“舅舅要回来了?”
“是的,这次花了大力气,肯定没什么问题了。你也再想想,我们明天早上回,你娘她们肯定要到下午才能到家的。”
英子重新躺下来,一时间徨徨,她也想不明白中午怎么就走到后面河里的。现在她肯定不想死的,可是她到底又该如何办呢?
虽然舅舅真喜欢她,她也不愿和舅娘一起过,她觉得小姨说得不太对,舅娘骂她时可狠了。
但她也不想留在这儿了,从前的一切好像变得太远了,大哥、兰儿、爹、娘,就是连小姨、秀姐都变得别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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