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将至，按家乡的风俗，出嫁的女儿要回娘家送节。今年被困武汉，原打算让妈妈用我打给她的钱去称几斤肉。可她执意不肯，就连要帮奶奶带一份礼品也大力反对：她还记恨奶奶在我们家三姐妹小时候没有尽心照料过。
其实妈妈忘记奶奶是怎么扶持我们家的了：六七十岁的她不辞劳苦地冒着严寒去湖边赶鸭子，顶着大太阳在地里摘桃子；弯着腰挑沉重的稻谷，喘着气锄又高又密的杂草……我小时候还因为家里床不够和她睡过几年，受到她很多从丰富人生经验而来的教育和引导。如今回想起来，这对我能从小乡村走出来可谓意义非凡。
然而从3月30号离开家后，我并没有给她打过一个电话，不是没有时间，而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也知道她现在心思在小姑和大伯一家，对我爸妈有很多不满。有此隔阂，我更加没有问候的勇气，唯有在心里祝她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不仅是和最亲近的家人，还和好几个小时候的玩伴产生了类似的距离。我们曾经相互间串门，写信诉衷肠，一起创造了非常美好的回忆，可随着各自生活轨迹的不同，也逐渐没怎么联系了。
跟DX的最后一次见面是几年前在镇上的偶遇，她生了两个女儿，脸上有幸福的微笑，也有岁月的痕迹。我的心里却依然有一个穿着黑白裙子、笑靥如花的少女，那是10来岁的她。五年级的夏天，我们一起去街上买玩具，手上攥着5元钱，不仅买到了漂亮的橡皮擦，而且还一路吃了回来。印象最深刻的是，半路经过一片小树林，我俩坐在一根横着长出来的大树枝上聊天说笑，不知道这会是人生中的唯一一次。
我问母亲：“爸爸会给你打电话吗？”她除了某次因为保险的事打过，别的时间都没有。我反问她有没有主动打过。母亲停了一会儿，赌气说前几天晚上准备打的，但想想还是算了——“他不找我，我也懒得理他”。
他俩已结婚34年，吵吵闹闹地过了27年，最近几年各自在不同的地方打工，每年见面的次数也很有限。记得小时候还能看到他俩在不吵架的饭桌上倾心谈点事情，颇有夫妻的温暖。今年在家两个多月，一次也未曾见过。年近六旬的他们如此渐行渐远，不知是彼此生活陌生了还是太过熟悉了，做儿女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2020年6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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