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时没敢轻举妄动。
这次醒来跟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这是睁开眼的一瞬间就马上确定了的事情。我置身于一处非常熟悉的环境,这是是间五六平米大小的狭小房间,墙壁上有一些白色的湿漉漉的东西,好像是沾着水滴的白瓷砖。地面是金色的,合着水渍像是镀了铜膜的白瓷砖。
我觉得哪儿好像不对劲儿,后来回过神儿来才明白过来——这是我家的厕所。马桶、洗手池、沐浴露洗发露剃须刀拖把皮塞子,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如常地呆在它们该呆的位置——一言之,这件厕所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但此时此刻我难以自已地感到了一阵焦虑。
这焦虑既来自一个我不能,此时此刻也无力记起的梦,也从眼前这个环境里的一切单个物体里散发出来。事实上,厕所里有一扇窗。窗口打开,且有清晨的曦光从中洒进来,但此刻即使这样光都散发出一种令人无法言说的焦虑。
您想,您要是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厕所里——就算是自己家的的厕所,您慌神不慌神?您要是不慌,只有三种可能:一、您曾被校园霸凌;二、您认为一个人要是喝醉了就难免第二天在厕所醒来;三、您是一位傻逼。
我没被校霸凌过。另外我觉得喝醉了后醒来,少年的时候应该在寝室或者哥们家的沙发上,长大了可以在昨天晚上酒吧认识那姑娘家客厅或厨房里,再大一些就应该拖着两条鼻涕老老实实出现在被老婆紧锁房门的屋门口,也可以出现在广场长椅、地下通道台阶,这些都是正常的,无可厚非的,可醒于厕所对一个人来说,那就不是什么正常的待遇!我不是傻逼,昨晚也没有喝酒,我没法赞同这崭新的一天里像傻逼一样的开局。
突然,我的眼角不由自主地一跳。等等,这个是……
眼帘中这件厕所里众多杂乱无章的事物中的一件仿佛突然跳跃了一下,马上抓住了我的注意力。此时周围什么都没有了,它像被photoshop的魔术棒套过一样,周围的空间和物体瞬间消失无踪,我眼睛里只剩下一个它。
我双手撑地站了起来,走到它跟前,小心地伸出手指触碰了一下……这把梳子。
是米黄色的塑料梳,好象是上次回老家的时候从宾馆拿回来的,暂时替代家里那把有些脏、但又懒得洗的的“谭木匠”。
我一手拿着梳柄,另一边伸出一根手指从头到尾轻轻刮过,像是电影里很多炫技的钢琴手最后那一下似的。
这悠扬的琴……不,梳声,竟莫名地像是唤醒了一个鲜活的梦境——但不是刚刚惊醒我的那个梦。
我就像广场上那些为了保养颈椎,坚持不懈地倒着走路的老汉们一样,被时间这辆大巴车倒推着,进去了一个幽深而又色彩斑斓的隧道。
倒退着从隧道出来,立刻感受到一种一脚踏空的失重感,感接着觉身体一轻,落地时整个人都仿佛小了一圈。不对,不是小,我怎么变年轻……变成小孩了?脚下也不知什么时候踏在什么台阶上。
这是……小学时候住处的单元楼道。
无需找谁去求证,此刻我早已洞悉了一切,就像通常人们在梦里接受“设定”一样。但此刻我心知肚明,这不是什么梦境,此刻我确实踏在小学时每天放学回家的必经之阶上。
我将手中那截从楼下清洁工的大扫帚上撇下来的一根细竹棍在手心敲了两下,马上就伸出棍子,探进了楼梯扶手的铁栏杆之间。随着我继续上楼,棍子从一根栏杆向前移动击打在下一根栏杆上,发出“哒、哒”的声音。
哒、哒、哒、哒、哒。
像是熬到半夜,快要输给本能但仍不懈地敲着木鱼的老僧。另外“哒”这个字也给人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让我想想……
么么哒?
渐渐这节奏慢得令人有些失去了耐性——就像快一点能完成什么似的。
于是我两步并成一步,快速向上,在台阶上跑了起来。
老僧那令人有些心烦意乱的木鱼声终于变得悦耳得像是机关枪在扫射。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啪。
啪?
这个字也有种熟悉的感觉,难道是……
噢,是手里的一次性塑料梳,不知什么时候,被我给扣断了。
我怔怔地看着镜中的盯着“鸡窝头”的自己,一手拿着缺了一根梳齿的塑料梳,一手拿着梳齿。心里突然像是得到某种莫名的启示似的……
我毅然从不知是谁的牙刷杯子里,掏出那把被随手塞进去的“谭木匠”.
对着水龙头,我开始洗了起来。
365天日更营 写作训练193天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