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柴

湖下村濒临一条小河，不缺水，不缺粮，最缺的是柴烧。秋日里艳阳高照的时节，随便在村头走一走，到处可以看见圆溜溜的东一堆西一堆的稻草垛儿。干稻草除了是冬天牲畜的饲料，村里人还常常把它扎成细巧的稻草靶子，那是农户生火做饭必不可少的燃料。

这一带多平原，少山，好不容易见到一两处山包，山上也是光秃秃的，像是被人剃过的瘌痢头，稀稀拉拉地长着一点灌木。这一天，小道上走来两名妇女，她们手里都不约而同地拿着一把砍刀，肩上背着冲担。生得圆圆胖胖的一张脸、留着前刘海的妇女叫杜姝，身材瘦条扎着两根长辫的女人叫美心，她们一路说说笑笑，离开村子，走出了四五里地，想到岩下村去砍些柴禾。眼下正是秋天，天气不冷不热，家里的农活刚刚忙完，可是庄稼人哪里闲得住呢？如果运气好，砍些柴禾回去，一家人冬天的柴料就有着落了。

真该死，大垴山上的柴禾棍真工整呢，可惜咱们被赶下了山！杜姝不无懊悔地说。美心也叹了口气道，是呀，咱们今天的运气不太好，要不是碰上那个人，咱们今天一担柴早就到手了。

两个女人走出不太远，远远地看见前面有一条垄，垄上郁郁葱葱长满了黄荆条。两个人喜形于色，像是一下发现了新大陆，几乎异口同声地尖叫起来，太好了，没想到这儿这么多柴呢？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呀！她们迫不及待地走上前去，挥舞着手里的砍刀，嘁哩咔嚓一下便砍倒了一大片黄荆条。她们从十几岁便开始砍柴，早已练就了一身砍柴的本事。

很快两个女人便将黄荆条和一些杂树棍捆在了一起，用藤条绾好了，冲担一刺，沉甸甸的柴禾便担在了肩上。她们兴冲冲地往回赶，不然斜刺里走出一个40多岁满脸络腮胡的汉子，男人一下截住了她们的道，瓮声瓮气地问，谁让你们砍柴的？不知道这里是禁山吗？

不知道呀！杜姝装作糊涂地说。美心一时讷讷无言，她预感到了一种危机，心里不由害怕起来。

果然中年汉子说，你们跟我走一趟吧！

杜姝说，柴我们不要了，你行行好，放我们走吧！我们也是第一次来这里砍柴。

男人紧绷着脸，好像没有听见，像是得胜的战士押着两个俘虏往家里走。

杜姝和美心面面相觑，心说这下完了，没想到今天遇上难缠的了。

男人把她们带到村里的一间空房子里，咣当一下就把门锁上了，说，你们偷柴，犯的事儿不小呢！先在这儿呆着，回头再来处理。说完那男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美心一下急得要哭出来，这可怎么是好呢？砍担柴倒教人给关了起来，今天真够倒霉的！杜姝说，怕什么？又没犯什么大法，他还能把咱们吃了不成？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四周静悄悄的，那个男人再也没有回来。杜姝和美心只觉得饥肠辘辘，幸好美心带了一张饼，她掰开一半给了杜姝，两个人便津津有味地嚼起来，这才缓解了一点饿的危机。眼见着太阳西沉，她们不觉心里暗暗着急。有人没有？救命呀！杜姝大声喊起来。

叫声引来了一个男孩探头探脑地向这边张望，但很快就不见了。过了一会儿，一个老太婆向这边走来，不用问，一定是那个小男孩将这边的情况通知给了老人。

两个女人像遇见了救星一样，齐声喊道，老人家，你把门打开放我们走吧！老人透过窗户奇怪地看了她们一眼，似乎在问你们怎么关进了这里呢？待到看见了她们身后的冲担和砍刀，似乎一下又什么都明白了。是队长关了你们！她瘪着嘴说，他们上午就到河里挑堤去了，别是将这茬忘了！就算我想放你们，可是我没有钥匙呀！老人无奈地说，转身便彳亍地离去了。

四下又一下变得岑寂起来，杜姝说，岂有此理，把我们关起来竟然不管了，这叫个什么事呢？她转身去拿砍刀，隔着门缝去撬那把锁。她对美心说，你在窗户那给我把把风，要是发现有人过来，咱们就别弄出响声！于是美心便到窗户那儿向外逡巡。

杜姝忙活了半天，还是没能撬开锁，她又用刀背去砸锁扣，美心拿来冲担尖帮忙。两个女人窸窸窣窣忙了一身汗，好不容易终于将门撬开了。她们拾起冲担和砍刀，如脱笼之鹄逃也般地向外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