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1.
“去后面看看……”
丽芊的脸发烫,踟躇着解开纽扣,挪步到屏风后。
白大褂的手,温的?凉的?丽芊不记得。
“右边也有溢液嘛!”白大褂的眼镜泛着白光,刺到了丽芊的眼睛。
大厅里人头攒动,缴费队伍好长好长。队伍像蜗牛缓缓移动,丽芊腋下隐隐的痛,她焦躁地望向窗口里面,看到一个女人的侧脸,淡定地有条不紊地盯着电脑,手指敲着键盘。一个男人径直走到窗口,后面队伍里传来一声夹带着责备的厉喝,“自觉排队哦!”
男人回头,斜睨一眼,悻悻地走了。
白大褂的周围有5.6个女人在等着就诊。在这里,没有羞涩,尴尬,那些敏感的字眼儿司空见惯。丽芊趁白大褂不忙的间隙,询问了服药的方法。一种进口药,有副作用而且价格惊人。
天空阴沉,忽而来忽而去的小雨,零星的雨点在红色指示灯上颠簸,和刚才胳膊上抽出的鲜红一模一样。公园门口摆放的花红黄相间,拼成四个霸气的大字“欢度国庆”。正玩耍的孩子不肯配合拍照,妈妈无奈地呵斥着;锻炼完身体的老人在树下聊着家长。丽芊停下来,想着去里面坐坐,看看花、鱼,坐在林间的亭子里发会呆,罢了、罢了!
2.
孟宇坐在窗前的电脑前。丽芊在院子里支电瓶车的时候就看到了他。丽芊进屋来,坐到桌边的椅子上,他手不停地忙碌着,没有看她。他在掩饰。打印机发出滋滋滋的声响,趁着这个间隙,丽芊认真地端详,孟宇变化不大,粗而密的头发,根根分明;两腮到下巴尖的弧度,精致到完美。
丽芊经过这条路,也不知道怎么的,不知不觉就来了这里。就孟宇一个人在,是丽芊始料未及的。如果有其它病人在,气氛会缓和一些。
孟宇抬头看向她,“最近,没事儿吧?”丽芊在他之前已经转了目光。
好几个单人沙发靠墙放着,细高的铁架立在旁边像个守护的卫士,熏蒸机孤单地放在角落里,冲洗器陪在一旁——对!那个冲洗器,丽芊家也有一个,他给她的。“你们那儿空气很不好,记得每周冲洗一次。”
唯一不同的是墙上的锦旗,除了丽芊的那副,又多了一幅。
孟宇拿起手电筒走过来,用大拇指轻推她的鼻尖,他的手指是温热的。丽芊仰头闭上了眼睛,这么近的距离,她没有勇气看他的脸。
“稍有点干,不过没问题。”孟宇关掉手电灯。
丽芊想——没问题,而且一定没问题。
沉默。
丽芊摆弄着包上的流苏。
3.
那一次也是下雨天,丽芊感到了了异样,一种不和谐弥漫在她和孟宇之间。
傍晚,雨还在下,几乎下了一天。路灯陆续亮了起来,和汽车的灯交织在一起。丽芊不时地看天,雨并没有像她期待的那样停止。她没有吃饭,等她想起的时候食堂已经关门了。说好的,20:00,19:50她穿上雨衣,骑上电瓶车融入车流中。
铁道、楼房、电线竿、路旁的白杨树,乌黢黢的;车灯,路灯,霓虹灯,白得晃眼。公交站牌下有几个人,汽车驶过,“呲——”地溅起半人高扇形的水瀑,他们慌忙躲闪,一个女孩甚至尖叫一声。丽芊的衣服也湿了大半,自己站在这里,孟宇的车过来,一定能看到她的。今天,一定要把东西给他。
20:20。帽沿上的水珠滴到丽芊的脸上,浸湿的衣服贴着身体,寒意阵阵袭来。怎么还没有来呢?丽芊四处张望,不远处站牌的斜侧面,人行道上有辆车停在那儿打着双闪,她试着招手,汽车缓缓地向她驶来。
她赶忙把东西放到副驾驶座上,孟宇手忙脚乱地挪动东西,脸红了。
丽芊不明白……
“你不上来?”
“我上着班呢,得赶快回去。”
4.
墙上的资格证上贴着孟宇的照片,深绿色的职业上衣,挺胸、抬头,严肃的脸上,肉嘟嘟的,像婴儿的脸蛋向下坠着——丽芊心头一喜,笑了,低了头。
早晨,对面高过屋顶的法国梧桐,金色的阳光从树叶缝隙里迸射出来,浪漫的、泛着紫色边缘的光束,蒙蒙的、点点的、细小的水雾弥漫在光里,翩然起舞。
孟宇握着方向盘,目不斜视地说:“手过来”,他握住了丽芊的小手。两人对视,丽芊微微一笑。
“你的——嘴唇……”
“怎么啦?”她赶忙放下镜子照着,没什么呀!
孟宇狡黠地说,我没说有什么呀!接着柔情低语,“嗯……笑起来,挺好看”
墙上的时钟安静地、单调地、不知疲倦地奔跑着。
“你喝点什么?”孟宇走向冷柜。
“不。我走了哦!”丽芊从包里摸钥匙,触到那张缴费单,心“咻”地过电般一颤。腋下隐隐地痛。
丽芊推着车出来,她没有回头,孟宇在门口站着,她知道。
天还是很阴沉,厚重的乌云直压下来,马路上湿漉漉的,一阵风刮过来,很凉。天还要下雨的。
5.
丽芊光脚走在沙漠里,瀑布般的金黄散在脑后。日光和熙、温柔,四周寂静无声,一片驼黄,沙丘上的波纹层层叠叠,似迟暮老人脸上的条条横纹。她到一个僻静处,轻轻地躺下,朝着天空抬起一只手臂——摸索着、找寻着、期待着……
意象流写作实测〈更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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