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假期读了刘亮程的《一个人的村庄》,这是我第一次读刘亮程的散文,就被他的文字深深吸引。这本书似乎有一种魔力,无论何时翻开都能让人静下心来。现在,它成了我的枕边书,每天晚上睡前随意翻开一页,都会被那些看似朴素简单的文字深深吸引,让你情不自禁地陷入其中。有很多文章让人产生强烈的共鸣,比如《狗这一辈子》《住多久才是家》尤其是读《寒风吹彻》读一遍就能将寒冷体会得更深。
雪落在那些年雪落过的地方,我已经不注意它们了。比落雪更重要的事情开始降临在生活中。这句话显得比较沉重,在这片大地上,村庄和我的院子曾经经历了无数的雪落时刻。每一场雪,都是岁月与记忆的沉淀,每一次降雪,都承载着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故事。因此我们却又一直在倾听落雪的声音,期待着又一场雪悄无声息地覆盖村庄和田野。我们始终怀揣希望,是因为内心深处始终燃烧着对瑞雪的那一线憧憬。然而开篇这一线希望再转身却是一次比一次的寒冷。
当一个人的岁月像荒野一样敞开时,他便再无法照管好自己。
就像现在,我紧围着火炉,努力想烤热自己。我的一根骨头,却露在屋外的寒风中,隐隐作疼。那是我多年前冻坏的一根骨头,我再不能像捡一根牛骨头一样,把它捡回到火炉旁烤热。
想起了那年冬天,我上高一,家里并没有多余的钱准备保暖的手套、围巾。那时一到冬天母亲最多只能用旧棉花给我们每人做一个棉袖筒。因为上下学路远需要骑自行车,棉袖筒基本上无用,上下学只能光着手骑车。于是乎,我的手被冻裂了,十根手指每个指节都是鼓鼓的,整个手背上是一道道裂缝还有血印。我对寒冷的认识是从高一那个冬天开始的。有天晚上放学后回到家,双手已经冻得麻木,房子里炉火正旺,便去烤火想让手暖和起来,没想到被冻僵的手指遇到火炉的热气生疼起来,是我从未体验过的一种疼,像一根根针刺在骨头上又狠命往骨髓里钻——这种痛感一直延续到以后所有的冬天以及夏季里阴冷的日子。我甩着无处安放的手大哭起来,自以为温暖能消除寒冷,没想到再旺的火炉只能是伤害了。此后两年高中,每到冬天,我宁可早起一个小时步行去学校,也不愿意在自行车上哭了。我的手也没有再冻过,只是每年冬天手指肚依旧会圆嘟嘟的,像肿起来的样子,它倔强地不肯消下去,提醒我不要忘了那个寒冷的冬天。
冬天总是一年一年地弄冷一个人,先是一条腿、一块骨头、一副表情、一种心情……而后整个人生。
落在一个人一生中的雪,我们不能全部看见。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生命中,孤独地过冬。我们帮不了谁。
姑妈常年多病,最后死在冬天里。我的父亲也是常年各种疾病缠身,尤其是慢性支气管炎晚期患者。一到冬天,嘴唇和指甲都变成紫色,整夜咳嗽。整个冬天一家人小心翼翼照顾着他,生怕父亲过不了冬天,一家人提心吊胆中期待着春天的到来。最终父亲还是没熬过寒冷的冬天,在我高三那年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彻底离开了人世。姑妈生命中的“天”一直没有热,那个“春天”再也等不到了。“春天只是来到大地上,来到别人的生命中。但她还是渴望春天,她害怕寒冷。”我的父亲也没有等到那个春天。我们谁也帮不了他们。
我的母亲,她如今快七十岁,跟我们一起生活。虽然母亲鬓发斑白,我也知道她正一年年地走进自己的寒冬,但我知道她心中一直是有一丝温暖存在的。我希望通过我的陪伴,我的努力,让母亲感受更多的温暖。因为我们始终相信温暖,相信春天。
我围抱着火炉,烤热漫长一生的一个时刻。我知道这一时刻之外,我其余的岁月,我的亲人们的岁月,远在屋外的大雪中,被寒风吹彻。
是的,我们挡不住寒风,它会将所有人的岁月吹彻,幸而冬天的寒风中依然有着一丝丝生命渗透出的暖意。惟愿我们往后余生能少点寒冷和对寒冷的记忆,多些温暖和温暖的记忆,即使寒风吹彻,我们也要心向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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