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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断续续读完了《苏东坡传》,为苏轼所倾倒,也敬佩作者林语堂先生的才思。这本书初读有点晦涩,但并不难懂,大概是作者引用了太多的古文、古诗和古典,再加之翻译的缘故,需要耐心地品读,定会有不少的收获。若有充裕的时间,我当再次拾起这本书,跟随林先生笔下的苏轼再走这人世一遭。
林先生在序言中这样描述东坡先生:我们未尝不可说,苏东坡是个秉性难改的乐天派,是悲天悯人的道德家,是黎明百姓的好朋友,是散文作家,是新派的画家,是伟大的书法家,是酿酒的实验者,是工程师,是假道学的反对派,是瑜伽术的修炼者,是佛教徒,是士大夫,是皇帝的秘书,是饮酒成癖者,是心肠慈悲的法官,是政治上的坚持己见者,是月下的漫步者,是诗人,是生性诙谐爱开玩笑的人。可是这些也许还不足以勾绘出苏东坡的全貌。
是的,苏轼是如此丰富的一个人,无论是哪一个他,都能引起人们无限的关注,是活水,远远不断涌出清泉。可是,在我眼中,他又是那样单纯,我或许没再见哪个历史人物有如他那般率真和纯粹,纯粹地热爱生活,热爱他诗词散文句子里那些美好的事物。林先生也说:他有着天真烂漫的赤子之心,他保持天真淳朴,终身不渝。
他一生载歌载舞,深得其乐,忧患来临,一笑置之。他曾对弟弟子由说:“吾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陪卑田院乞儿。眼前见天下无一个不好人”。所以,他过得快乐,无所畏惧,像一阵清风般度过了一生,不无缘故。
苏轼少年得志,之后屡遭迫害,坎坷一生,却又活得随心所欲。“乌台诗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苏轼被关进御史台监狱,在狱中度过四个月又二十天后,他被释出狱。出狱后他写道:“平生文字为吾累,此处声明不厌低。塞上纵驰他日马,城东不斗少年鸡。”之后贬至黄州,即现在的湖北黄冈市。他在黄州城东的山坡上耕种,虽然清苦,但也自给自足,而东坡居士的称谓也从此处来。在黄州,东坡先生的才情得到最大的释放。他会友,下棋,喝酒,周游,吟词,作诗,好不快活。夜游江上,对月饮酒,兴起而唱:“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觳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这个时期的他,讽刺不再苛酷,笔锋不再尖锐,是饱含温暖光辉、亲切宽和的诙谐,醇甜而成熟,透彻而深入。绝世秒文,《念奴娇赤壁怀古》和前后《赤壁赋》,留给世人伟大的遗产。一年零八个月以后,苏轼接到圣旨由黄州迁至汝州。原想在常州太湖定居,可再次被任命至登州做太守。皇帝驾崩,太后听政,司马光重新掌权。后回到京都,屡次擢升,身居高位,官拜翰林学士。苏轼无心政治斗争,再三请退,终得偿所愿,任杭州太守。可好景不长,皇太后去世,章淳为相,苏轼再获贬谪,流放岭南,迁至惠州。烤羊脊,试酿酒,与民为善,白鹤居,得有邻,思无邪。但好景太短,被远谪海南岛。潮湿炎热,可也无妨苏轼乐天豁达的性子。试制好墨,采药乡野,整理文稿,始终如一。后遇天下大赦,苏轼可随意居住,回到常州,他离世人而去,享年六十四岁。
如苏轼在潮州韩文公庙中所说:“浩然之气,不依形而立,不恃力而形,不待生而存,不随死而亡矣。故在天为星辰,在地为河狱,幽则为鬼神,而明则复为人。此理之常,无足怪者。”
人虽矣已,而浩然之气长存。我们追寻的,也是他这留给后世的一身浩然之气。苏轼去世前两个月曾作《自题金山画像》:“生似死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这波澜壮阔、异彩纷呈的一生,在苏轼最后的口中,却以一种自嘲的方式做了回顾,苦中作乐,大概也从未觉得苦,我想这应该才是真正的阔达。
附上我最喜欢的苏轼的一首词,《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已而遂晴,故作此词。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世道维艰,一部分人深陷其中,为其烦扰,碌碌终日,心力交瘁。一部分人想要逃离,却为之奈何,然如苏轼,一个人若能凭理性上的克己功夫获得此种精神上的和谐,他就不须完全离开社会才能获得解脱了。所有的艰难困苦,愿我们都能坦然相对,笑看风雨,永远保持那份内心的超脱和天性的率真,世事浮沉,不灭的是热爱,是真心。
读的是苏轼的人生,最后想到的是自己的人生,见他人如见自己。我们可以崇拜谁,但不必成为谁,就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自己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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