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黑山老妖”是茹美给高一的班主任起的外号，茹美成绩不好，却很有才很有情趣。她喜欢给身边的人起外号。
开学第一天，班主任穿着一件紧身的针织衫，毫无保留得展示出了她丰满黝黑的大胸，腰间一圈一圈堆积的肥肉。刚刚盖住内裤的黑皮裙，被撑得鼓鼓囊囊。泛着油光的脸，亮红亮红的厚嘴唇，细长细长的眼睛透出严厉的光。
她踢着高跟鞋从讲台的一头走到另一头，不到一分钟，班里一百多号学生都安静了下来。同学们大气不敢出坐得端端正正，小莫更是安静得像一座雕塑。班主任开始点名了，进班名册是按中招成绩排列的。“马一冰”她读出第一个名字，停顿了一下，扫视全班。同学们也随着她的目光移动。“到！”一个高高瘦瘦，穿着印着万马奔腾图案白底衬衫的男生站了起来。男生就坐在小莫的正后面。“嘿嘿……蚂蚁精！”坐在后排角落的茹美感觉这个名字很好笑，一不小心笑出了声。紧张的气氛稍微缓和，像拉紧的橡皮筋松了一头。
“谁笑的？！闭嘴！从今天起你们就是高中生了！高中生要有个高中生的样子！角落里那个女同学出来！”
“老师，是我，我叫李茹美！”从角落里摇摇晃晃出来一个女生。走到讲台上比老师高了一个头。
“蹲下！”班主任可能感觉高度上不占优势，指着讲台下面，让茹美蹲在那，班里重新安静了下来，都瞧着茹美。
“老师，我要不要抱着头蹲？还是蹲着就行？”同学们被茹美的问题逗笑了，各顾各的笑了起来。
“一边去！闭嘴！”班主任用高跟鞋踢了一下茹美，继续拿起名单。
“顾小莫”小莫看着茹美正出神，没有听清老师叫她的名字。
“顾小莫还没来吗？”小莫和班主任搜寻的目光恰好相碰，紧张得像弹簧一样弹了起来。
“好，坐下吧”班主任扯动嘴角笑着让小莫坐下。
坐下来以后，小莫的心还在砰砰砰得跳，狠狠得掐自己的脸，恨自己刚才没有听清老师点名，班主任扯动嘴角的笑像一个钉子一样订在了小莫的心上。
“张西西”
“到”
“陈井”
“到”
……
班主任每点一个人名都停顿一下，然后再朝着站起来的同学点头微笑。
“李茹美儿——”直到点到李茹美的时候有所不同。怎么不同了呢？班主任有意拖长儿化音，咬牙切齿恶狠狠得朝李茹美刮了一眼。
李茹美后面的二十多个人，点名不再停顿，竹筒倒豆子一样读完了。
“名字点完了，我们也都相互认识了一下。接下来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朱，是你们的班主任。你们可以喊我朱老师，或者班主任。另外我教你们地理，不允许喊我地理老师！如果这样的话，教生物的，其不喊做生物老师了？……”班主任开了个玩笑，可是却没有人敢笑。
2
朱老师很讲究自身形象，比如她有一头浓密乌黑齐腰的直发。她不像别的老师把头发扎成马尾辫，她把额发梳到耳后，让一头黑发从头顶垂到腰间。她的地理课讲得形象激动，她能一手画中国地图，两手画世界地图。她站在讲台上，踩着十多厘米的细高跟鞋，时而指点江山，时而撅着屁股弯着腰模拟季风。每讲完一个知识点，她会满意得停下来，拿起水杯喝一口水，通明的太空杯里有时候泡枸杞，有时候泡胖大海，有时候泡甘草……每次她喝完水，会再清清嗓子，被水润过的嗓音透着女性的清脆温和喜悦。
“就是这样，理解了吧？”
“理解了！”每次同学们都异口同声得回答。
这会儿，她更得意了，仰起头，眯着她的那双小细眼儿。伸展身躯，十根手指头插进那一头厚重的黑发里，从头顶梳理到腰间，然后猛地转身，抖动她的长发。坐在第一排的顾小莫总是百看不厌，每次都专注得看着班主任甩头发。像一个谢幕仪式，比如劳作一天的农夫，抖落尘土；伏案写作一天的作家，伸个懒腰；劳作一天的建筑工，用冷水冲凉。
3
班主任的课讲得好，怎么个好法呢？全年级二十五个班，每次月考顾小莫所在的班地理总是拿第一名。班主任的班管的好，有多好？高一上学期没有打架违纪逃课的，总成绩排名总是排全年级前五名。李茹美逃课学校的纪检小组是抓不住的，因为李茹美逃课不出校园，她只是混在别班上体育课、音乐课、计算机课。每个班一百多人，同学和同学之间认不全，一个体育老师带好几个班，更认不全学生。有机可乘，有空可钻。李茹美就是这个团体中的“混子”，并且在第一学期混得自由自在。
班主任黑山老妖和李茹美这个小妖在同一个班里，相安无大事儿。李茹美从来都不逃地理课，并不是她害怕黑山老妖，而是她想给黑山老妖出难题，给她的课堂加点料。同学们喜欢黑山老妖的课，也喜欢李茹美的料。女生宿舍睡前八卦，基本上都是围着黑山老妖多么多么变态严厉，李茹美多么多么有趣。讲班主任时热血沸腾，咬牙切齿，讲李茹美时语笑喧呼，拍手叫好。
不管身边的同学怎么议论班主任，顾小莫从心底敬畏班主任，有时候宿舍的同学说的过分了。顾小莫还会为班主任说话，班主任是为我们好。宿舍里同学因此给顾小莫起了一个外号“班主任的走狗”，这种态度延伸到生活的方方面面，宿舍里的其他同学开始孤立顾小莫。比如，顾小莫自习回来得晚了，其他同学故意锁上门不让她进。
“开下门，我是小莫”小莫焦急又小声得敲门，想让屋里的人给她开门，又怕吵到邻宿舍的人。
“谁也不准去开！谁给她开门，谁是小狗！”刘倩朝其他同学小声说。
“很吊啊？！我去开！”李茹美穿上拖鞋，叭叭得去开门。李茹美只讨厌黑山老妖，她喜欢顾小莫，有时候还会羡慕她的单纯和有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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