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兮木公子
香草美人这是冬日凌晨五点的车站,只有赶着下火车的喧闹和将至未至的黎明。
香草把衣服拉得紧紧的,厚厚的围巾围住了 半张脸。在火车里被传递的热量都要用完了。她这样想着----
披着披肩的年轻学生,从一个车厢走向另一个车厢,步子轻快而矫健,眼睛快速的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寻找自己的朋友。他们脸上是轻松愉悦的微笑。
两个互相搀扶的老人,背着旧旧的包,弯着腰,不紧不慢的跟在人群后面,寻找自己的座位号。他们花白的头发在车灯的照耀下闪着异常的光芒。这个世界似乎不属于他们,他们的世界里只有安详。
一个年轻的父亲带着他一两岁的小儿子,在车厢里来回走动。他买的是站票,现在在想办法换成卧铺,然而没有票了。火车在十一点五十八分出发,那个小小的男孩接受不了站一个晚上吧。他们从她的眼前走过。香草觉得自己的喉咙动了动,理智快速的把自己拉回。她坐的那个位置本是两个人坐的,现在坐了四个人。惭愧的看着那个年轻的父亲把行李箱横放在车厢里,垫了几件衣服,让儿子躺在上面睡觉。周围只有香草一个人往那里看。这是香草后面才发现的。怪不得那个年轻的父亲诧异的看了一眼香草。他为孩子盖上衣服,看着孩子的脸,他应该在心里叹气。香草再次想着。他就这样坐在孩子身边,翻着一本不知名的书。时不时回头望望梦乡中的孩子。年轻的父亲像个尽职守护宝藏的骑士,一夜未眠。
想象中,火车是绿皮加长凳。香草上车前还和妈妈说,要不要带一个软垫,因为买的票是硬座。妈妈哈哈大笑,然后,严肃的盯着她看了好几秒,说:“不用。”
她还以为,可以看到书本中的月台。火车呼呼的吐着气开走了,送行的人追着火车跑,车厢里面的人探出头来,向身后的人挥手离别。大家都流着泪。也许早就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在哪了,却还是执着的挥着手,他/她知道他/她就在人群里。
再见吧,再见吧!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长长的火车开走很久,人们才会慢慢散去。留下一片寂寞的空地。热闹、安静,每天便这样反反复复的上演着。
她一直以为火车是诗,载着年轻的心通向远方。这,是香草第一次坐火车。
“现在到哪里了哦?”她看到对面一个头发凌乱的中年妇女,把鞋脱了,腿伸到自己的凳子上,妇女的眼睛快速的瞥着四周的人,似乎想从人们的脸上找到答案。自言自语,又像在问所有能听到的人。
香草微不可见的移开头,看了眼窗外,一片漆黑。她从妇女的谈话中得知妇女与自己同路,略一思索,抬头看着那个妇女,说:“快到了吧!”
火车闷热的空气让他几乎不能忍受。夜里行进的火车,像是银河里独自行动的骑士,勇敢而坚毅。然而,火车里面,人挤着人,大家都一副昏昏欲睡却又精神抖擞的样子。狭窄的空间让身体皱成小小的一团。学生、农民工······他们大多从遥远的地方赶上这辆火车,与家人、朋友相聚。而她却是在逃离,她迫切的想去外面的世界。
“小妹儿,可以帮我看看我的手机吗?不知怎么打不出电话了。”斜对面一个穿着旧上班服的中年男子把香草的思绪拉了回来。此时的火车又一片寂静了。她看到男子黝黑的脸和焦急的目光,还有他那破旧的背包。当然,也看到了周围的人好像又都睡着了。
要是他非说是我把他手机弄坏的呢?香草看着拿那部按键手机的沟壑纵横的瘦削的手,脑子这样想着,手却不由自主的接过手机。显示没有SIM卡。“是不是卡松了或者没有手机卡?”她微微颦眉。说实话,她现在的警惕性一下子就起来了。她状似漫不经心,脑子却飞快的转着,思考他的每一个动作,猜测他要说的话,想着自己该有的答复。
“刚刚还可以,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就不可以了。”他茫然的看着香草,眼中是全然的信任。他说,他要给家里人打电话。香草将信将疑,按键手机她并不熟,甚至连解锁都不太会。她研究了好几分钟,微微叹了一口气。她一抬头就看到了他焦急而期待的眼神,仿佛看到了爸爸在等自己回家的样子。
“叔叔,你只要打电话就好吗?就用我的手机打嘛!”香草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拨号盘。眉头皱了一下,说,“你的手机应该是没有开漫游,到营业厅去开一下就好了。”她微微一笑。要是他拿了手机非说是他的呢?香草紧张却故作轻松的想着。眼睛却一直盯着男子的手指。爸爸说,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不要吃陌生人给的食物,不要把东西给别人拿······而她,正在用一部新买的手机赌这世上还是有很多好人。
“真是一个斯斯文文的小妹。”香草默默在心里念着那个妇女最后对自己说的话。许多人都这样说,然后呢?温柔、漂亮,然后呢?还是要自己强大才可以吧!她自嘲的扬起嘴角,拖着行李箱,跟着人群走出车站。
香草渴望远行,她好不容易说服父母,半是生气,半是撒娇,才换来了一个人去同学家玩几天的自由。她觉得自己被压迫得太久了。她渴望外面的世界。她要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才能知道未来还有怎样的路在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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