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正文赶在6点59分55秒打上了今天的卡。“哈”他短促而又洪亮地笑了出来,这也是宣告着今日份话语配额激活了。
想当初没限流的时候,每次开心的时候,正文都是“哈哈哈哈哈哈”地大笑,现在不一样了,每人每天可以说的话(包括文字表达)都是限量的,除了“有话人”,普通人可不敢那么奢侈。
今年是正文工作的第十年,荣升level3,这个级别每日固定话语配额是50个,前九年正文没有一次违规记录,第一年得到了1个/日奖励,第二年累计到2个,到今年,他每日话语配额是100个,这个数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在同龄人中也算是中上的佼佼者了,当然了跟“有话人”,那自然是比不了的。
“有话人”那可都是含着复读机出生的,这些人从小娇生惯养,从来不知道有话不能说憋屈,是啥感觉,可能是常年说话的缘故,这些人普遍特征是,语速是一般人的14x,分贝是别人的3倍,有坏小子故意使坏,在正文耳边大声背诵《岳阳楼记》《出师表》,正文只能躲着,他连骂一句“滚”的勇气都没有,他知道对方至少有十句话在等着他。
正文在双屏显示器前坐下,核对系统分配给他的,某省市某区域某间办公室某人昨日实际支出的话语量是否与该人的等级相匹配。给“顺差者”打个对勾,积累365个之后,就可以在第二年每日多说一个字,“逆差者”作红色标记,累计3次之后,这个人的个人征信将入系统黑名单,12年内1个字都不会再分配给他。对于那样的人来说,简直生不如死,虽然他还活着,能喘气、能呼吸、能去食堂免费吃饭、也能继续住免费的公寓,但是,他不得与任何人有任何的信息交流,犹如孤岛,不对,这个比喻不恰当,孤岛尚且有自己的绝美和倔强,那种人是大家避之不及,处于鄙视链最末端的人,好像瘟疫之源。
正文知道,在某省市某区域某间办公室,有个某人,正在审核他的话语量。系统每天分配给每个人的任务是随机且匿名的,所以任何人没有渠道可以贿赂“审查人员”,每个人都拥有审查人与被审查人双重身份。整个系统按照非常复杂的规则运行,据说防作弊代码有数万行,当然为了防止监守自盗,代码来源及维护又是非常复杂的规则,据说这套规则的代码有数十万行。
“是谁……”音乐响起,午休时间到,双屏桌面切换到娱乐模式,此后的1个小时,大家可以边吃饭边看综艺节目,点击链接,最早能看到2020年的娱乐节目,那时候语言类节目盛行,有一个人站在台上逗人笑的、有两个人对着说话逗人笑、还有一群人又唱又跳逗人笑、最夸张的是还有一群人分成两派,就为了较量个谁更有理的节目。
“那可真是语言的黄金年代啊”正文在心里默念着,他嘴里塞满了香辣毛肚,就好像在嚼一条扯不断的毛巾,不时地,正文发出“哼~哼!”的憋笑声,特别像节目里明星去乡村体验生活,农民饲养的猪发出的撒娇声。
这间办公室里,有44个像正文一样的人,“哼~哼!”此起彼伏,每个人都为省下一个“话语”憋笑。
正文听说,之所以限流按份额分配话语权,是因为10年前,成年人都爱表现自己了,远看两个对坐的人在友好交流,走近一听,都是各说各话。丈夫不再听妻子的唠叨,只顾吹自己的职场牛啤;会议上,老板在讲台前涂抹横飞,对着计划挥斥方裘,员工在“小群”商量中午外卖点什么,说是“商量”,最终还是各点各的,因为没人在乎别人说了什么。
如果那时候的大人能够节制一些,稍微分一点心思在其他人身上,是不是整个社会也不至于发展到这个地步?
一想到这,正文忍不住说了一句“卧草”,得,又少了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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