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阿海!大热的天不在家待着,出来找晒啊!”一个挺着肚子赤裸着膀子的小男孩,头上一顶超大的遮阳帽像扣了一只锅盖。半截短裤斜靠在腰间,趿拉着两只小船儿一样的塑料拖鞋,每走一步吧嗒吧嗒地响。
赤着头,两手插在裤兜里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正在街道上闲逛,头顶白花花的烈日将他层层包围着。灰青色的水泥地面在阳光的照射下像烧热的铁板,人走在上面似乎能把脚底烧透。而被唤作阿海的小个子男人,却丝毫不畏惧他的热量,抬头瞅了瞅吆喝他的孩子,眼神淡漠并不打算回话,而是继续迈着步子往前。
小男孩讨了个无趣,两只手抓住裤腰呼啦跑没了影儿,宽阔的街道上只留阿海一人。
阿海本打算去哥哥家走一趟找点吃的,要吃中饭了,他的家里却什么也没准备。他的脚步不受控制地往前,再拐过一条街道拐了一个弯儿,大哥家就到了。远远的,大哥上面罩着青灰色瓦砾的房子已经能看到了,他突然想起,就在几天前,大哥与自己彻底撕破了脸,大嫂甚至手握笤帚疙瘩追着他满街跑,嘴里还骂他是个没良心的家伙。关系都弄掰了,这门还怎么进啊!更别说吃饭了。
于是,阿海不得不调转头往回走。一路上,肚皮唧唧吭吭不停地叫,头顶的阳光越来越烈了,似乎对他发起了人身攻击。汗水,顺着他的额头、衣领,汩汩地往外冒。一条小野狗不知从哪个树荫底下窜出来,追着他的脚步不停地狂吠,一边叫一边环顾四周,大概是想给自己寻找逃跑的后路吧!
“狗日的,连你也欺负我。”阿海身子一顿,装作弯腰去捡石子,小野狗汪汪着夹着尾巴跑进了巷子。阿海的眼前晃出阿姐的影子,他似乎看到阿姐正朝着自己笑,还扬着手臂招呼着,“阿海啊快来呀,要吃饭了哩!”阿海往前追了几步,可阿姐的身影却一闪就不见了。
阿海的脑路又转回到眼前,想想从小到大阿姐是最疼他的人。即便阿姐结婚了,也会三天两头给他送吃送喝。饺子,包子,米糕、花卷,阿姐的十八般手艺都用尽了,为的就是让自己这个寡兄弟有一口吃的,别像个没人管的野狗四处流浪。
生活不断变好,日子也日新月异地发生变化。上面更是有了好政策,像阿海这样孤身一人,可以办低保了。听闻低保户国家每年得至少也给个三五千块,吃饭穿衣都有保障了。这等好事照亮了村里光棍汉的眼睛,也包括阿海。
每个月领了低保费的阿海,身子傲挺了起来,吃饭穿衣再也不是当初的穷酸样儿。买东西不讲价,只要喜欢就买无理由。阿海的日子滋润,就连他的兄长姐姐们都看着高兴,逢人就说我们家阿海可是个有福人,沾了国家太多的光儿。话说的次数多了,就连阿海也认为自己是最幸运的那个。看看和他穿着开裆裤长大的伙伴,娶妻生子后像一头拉磨的牛,没有歇息的时候。把自己累成了龟孙,生活依旧不见太好。
再看阿海,不用动手每个月钱就到了账户,日子悠哉悠哉。悠闲的生活让他染上了耍牌的坏毛病。虽然赌的小却也不得闲,钱似流水一般从眼皮子底下流掉。
他与阿姐的关系日渐变淡,源于阿姐的一次开口借钱。
“阿海,先把你的低保费借姐用一下,月底肯定还你。”
“我哪有钱借你,就那几个小钱儿你们也好意思惦记着。”
“别墨迹,你姐夫的工地出现点问题,你的钱等着救济呢!”姐又一次说道。
“没钱没钱,上面说给月月给低保费,却是做的账面工作,并没有落实到位。”阿海同志知道的还挺多,几句话就将阿姐给打发了。阿姐临走看阿海的眼神,他至今还记得。那双眼睛有失望更有伤心。阿姐一去再也没回老家,每每阿海吃了上顿没下顿时,就会想起阿姐的好。然而,他已经将亲情拒之门外,阿姐的心门,再也不为她敞开了。
每年的秋忙,阿海宁可在街上闲逛,也不去大哥大嫂家帮干一叉头的活儿。大嫂土地多,农忙时灰头土脸看不出个人样儿,而且每天抹黑而出日落而归,两头不见天日。
“狗啊!去喊你二叔来家里帮一把。”大哥喊着侄子的小名撵娃去找阿海帮忙秋收。然阿海可没那个闲心帮忙,窝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吃了睡睡了吃也是两头不见人影。至于帮忙,还是算了吧!我自己的活儿谁帮我干,再说了,累坏了身子谁包管?
整个秋收结束,阿海都没有踏上进哥家半步。大嫂心寒了大哥的脸子阴暗了,从此家里再也没有阿海的一席之地,他们还告诫孩子,阿海从此与咱家无关。家族里权当没这么个人吧!
慢慢的,阿海成了舅舅不亲姥姥不爱的人。一些有想法的人,看到阿海的姊妹都远离他,生出来一些花花想法。翻墙去偷阿海家的米面粮油,去找阿海打牌给他下套,更有甚者说动阿海去投资,每个月有高息拿。
阿海在不同的圈子里转,每个月的低保费时常见不到影子。听闻就连去队里拿钱,也有人代劳了。
阿海真傻,白花花的钱进了别人口袋。
阿海真熊啊!替人养着老婆孩子,还拼了命的帮人做工。傻到阿海这里,算是到头了。
阿海今天家里又断粮了。阿海的低保费又被人顺走了。阿海像浑身长满毛的羊,养了一个又一个薅羊毛的人。
哎!阿海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傻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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