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期)“三少爷”就是许世平吧。女掌柜便向身后望了望,望她的许世平。许世平这时赶上前,一下搀住这个苍苍白发的妇人,这个曾经十分熟悉的老人。老人颤巍巍的身子前倾着,望着也叫了她一声“婶”的这个男人,伸出黝黑的、手指已经蜷屈的老手摸了摸那张已长出胡茬子、饱经沧桑、显得黄瘦但还英俊的脸,嘴角扯动了一下,问“你真是三少爷啦?”看到许世平用力地点了点头,妇人就一下倒在了许世平的怀里,接着便嘤嘤喔喔地哭了起来。三个人很快哭到了一起。只不过许世平没有哭出声音,泪流满面。
他们把受了伤已疲惫不堪的男、女客官搁到了一边,尽情地哭他们自己人去了。
他们算真正回到家里了,把这对养伤的客人也带到家来了。
这里已是巴山北麓汉江平原边上的一处地方,离前几天巴山山巅的凶险之地已很远的了。
和煦的春风微微拂来,把他们的哭声,不,主要是那老太婆的哭声传出好远。
在这个破烂而简陋的家里,老妇人一见到他们四人住了进来,是说不尽的欢喜。脸上不禁有了红润的颜色,走起路来身体也灵便了许多。
天气暖和起来,尽管远处的山上白雪还覆盖着山尖,但门前的柳枝已冒出毛茸茸的些小叶芽来,田里的麦苗格外泛绿。老妇人在初春暖融融的阳光里不停地叫着三少爷,絮絮叨叨地述说着三少爷逃走后六、七年来家里的幸与不幸。不幸是很多的,不幸象甲鱼生蛋一般,一颗接着一颗接踵而至,落在这个曾经人丁兴旺的大宅院里,如炸弹似的很快就将这个家庭炸毁。真正是积财犹如针挑土,家败宛似雪山崩啊。财散了,人也犹如关在笼子里的鸡似的,今天逮进去几个,被杀死了;隔天又被抓进去两个。关进大牢的又有几个已死去,一大家子人就是这样的不经死,几年下来说没就没了。老妇人是他们的乳母,本也关在大牢的,后边放了回来,让她活着受罪。家中已经死了的,好多都是吃着她的奶水长大。眼前的这个三少爷尽管没吃她奶了,但也是她手把手抚养大的。她不停地述说着,述说着老太爷的恩典,老太太的慈悲,说着这个家庭曾经的兴旺和发达,“那时可了不得啊。三进三出的院子,门前骡啸马哞的。”说着三少爷的聪明和英武。“不咋的。少爷,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柴烧。想当初老太爷叫你早早逃了出去,英明!就是为的今后啊。如今你回来了,咱许家翻身的日子就不远了。”她欢喜地望着少爷,那掉了几颗牙齿的、窝陷进去的嘴巴吐音已不清楚,说起话来咝咝地漏气,嘟出的白色唾沫堆积在嘴角。但她还是不停的说,仿佛要把这六、七年来未给少爷讲的话一古脑儿说完似的。
她自己受了多少苦?没有说,但也不用说。那一头苍白而又零乱的发,那枯槁的面容,那伛偻的身躯,已证明着一切。
许世平无比尊敬的望着眼前的奶妈,这瘦骨嶙峋、白发苍苍、头发已经成了毡片、浑身散发出一股臭气的奶妈。她坐在面前的木櫈子上,因为兴奋,她的双腿在微微地颤抖,她的撕开好几个口子的裤脚也随着颤抖,裤脚上沾着不黄不绿的几块污渍。他一下想起小时最清楚的印象,年轻漂亮的奶妈掂着他在屋子外边拉尿、拉屎。那双细腻而温暖的手把在他的腿胯,他的脑袋就蹭在奶妈丰满而温润的胸脯上左右晃动,感到十分的舒服。奶妈一只手逗弄他的小鸡鸡,嘴里咝儿咝儿的发出好听的声音。他感觉自己的鸡鸡被奶妈的手拨弄得痒痒的,就忍不住咯咯地笑了,一笑尿就出来了。接着屁眼上也憋不住,屎也跟着出来了。屎是稀屎,他不安分的身体扭来扭去的,屎就拉在奶妈的裤脚上,不黄不绿的一片。如今这裤脚上不黄不绿的东西还是他拉的屎吧?想到这,许世平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再上前拥住奶妈,叫了一声“婶”,脑袋紧紧地贴在奶妈的胸脯。奶妈的胸脯再也没了往日的温柔,显出干瘦的坚硬。许世平却觉到无比的悲怆,胸腔不由自主的抽着气。(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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