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手上的老茧,我恨死舅舅了。
上一年级的一个星期六,小舅骑着自行车来我们家,临走时,他向母亲抱怨说:“伢儿这么小(十个月),根本没时间做事,田里都荒了。”
母亲是个老好人,向来看不得别人为难,她看了我一眼说:“你跟舅舅去照顾两天伢儿,等他们好做事。”
我对母亲言听计从,笨笨地点了点头,我还清楚地记得,母亲嘱咐小舅说:“xx(我的名字)还要上课,你星期天把她送回来啊。”
我像相信母亲一样相信舅舅,以为只去两天就可以回家的,谁知,这一去就是两个月。
到舅舅家后,舅妈的脸色很不好看,就好像我是去讨她家饭吃一样,看我横竖不顺眼,对我呼来喝去,天天要我扫地、抱小孩、喂小孩吃东西,还不许我吃东西……
即便如此,舅妈还当着外人的面诉苦:“还说来帮我带伢的,我带她哟。”说得我无地自容,只想逃回家去,但又苦于找不到回家的路,只得一天一天地干熬着,做梦都想母亲能快点来带我回家。
一天,母亲真的来了,我喜出望外。谁知舅妈在妈妈面前把我一顿大夸,说我如何如何听话,又如何如何会照顾孩子等。妈妈信以为真,趁我不注意,偷偷跑了回去,我大失所望。
表弟周岁生日的前一个星期,天气十分炎热,舅舅每天早上四点喊我起床,在门口的禾场上和他一起扭草把。稻草堆像座小山,一扭就是几个小时,我两只手都磨起了水泡,每扭一下都疼痛难忍。
每次我停下来喊疼,舅舅就让我走到他跟前,他嘴对着我的手吹几下,说:“吹了就不疼了。”
就这样,我痛苦地扭着,手上的泡破了,流出了水,又流血了,疼得直哭,舅舅均视而不见,总是安慰我说:“扭完就好了。”
终于等到表弟周岁生日那天,爸爸和二姐来了。看到爸爸和二姐,我并没有很高兴,因为有母亲偷跑在先。
令我意外的是,晚上吃过饭后,爸爸和姐姐喊我回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燕子一般扑向他们,生怕一回头,就又被留了下来。
回家后,大姐送我去上学,老师惋惜地说:“本想送她去乡里参加拔尖考试的,她旷课这么久,有人去不成了。”我听了,丝毫不觉得遗憾,因为能重回课堂,我就很知足。
后来的许多年,我的双手总是长满厚厚的黄茧,每次拿指甲剪剪黄茧时,我都忍不住骂舅舅一次,“表面笑嘻嘻,背面猪狗不如!”
要知道,在我的印象里,舅舅比母亲还喜欢我,他每次来都喊我的乳名,还抱我,把我举得高高。可以说,除了父母,他是我第二信任的人,真没想到……
后来有一天,我质问母亲:“我还在上学,您为什么要让他(舅舅)把我带去带伢呢?”
母亲似乎没想象中的那么心疼我,只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我不晓得他不送回来的啦。”
我气不打一处来,大声说:“您去了也不带我回家,还怕我知道,偷偷跑了。”
母亲回答说:“他们说没人看伢啦。”
我简直要疯了,扭头不再理她。我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会这样想,我无法不心疼那时无助的自己,想起我那瘦小的身躯,在满天繁星的见证下,看着手,一次次喊疼……
所以,我发誓,等我有了孩子,一定不要把孩子放在谁家里,绝不让孩子遭受和我一样的痛苦。
事实上,我们总会在不经意间就犯了这样的错。
那天,我扶母亲去医院针灸,把小女儿托付给二姐照顾。
当母亲针灸完后,我扶她去菜场买菜时,碰见了小女儿站在路边,前所未有的严肃,甚是可怜。此时的二姐,正在打酱油,脸也绷得很紧。
我喊了一声小女,小女顿时笑逐颜开跑过来,我抱起她说:“跟妈妈一起去买菜。”二姐不解地看着我说:“不要我带了?”我笃定地回答说:“不用了。”二姐还是很疑惑地看着我,她不知道,我心里有着很大一片阴影。
不管怎样,自己的孩子自己带,比谁带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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