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帝伐高丽,命玄感于黎阳督运,遂与虎贲郎将王仲伯、汲郡赞治赵怀义等谋,故逗留漕运,不时进发,欲令度辽诸军乏食;帝遣使者促之,玄感扬言水路多盗,不可前后而发。玄感弟虎贲郎将玄纵,鹰扬郎将万石,并从幸辽东,玄感潜遣人召之,二人皆亡还。万石至高阳,为监事许华所执,斩于涿郡。
时右骁卫大将军来护儿以舟师自东莱将人海趣平壤,玄感遣家奴伪为使者从东方来,诈称护儿反。六月,乙巳,玄感人黎阳,闭城,大索男夫,取帆布为牟、甲,署官属,皆准开皇之旧。移书傍郡,以讨护儿为名,各令发兵会于仓所。郡县官有干用者,玄感皆以运粮追集之,以赵怀义为卫州刺史,东兴尉元务本为黎州刺史,河内郡主薄唐讳为怀州刺史。
治书侍御史游元,督运在黎阳,玄感谓曰:“独夫肆虐,陷身绝域,此灭亡之时也。我今亲帅义兵以诛无道,卿意如何?”元正色曰:“尊公荷国宠灵,近古无比,公之弟兄,青紫交映,当谓竭诚尽节,上答鸿恩。岂意坟土未干,亲图反噬!仆有死而已,不敢闻命!”玄感怒而囚之,屡胁以兵,不能屈,乃杀之。元,明根之孙也。
玄感选运夫少壮者得五千余人,丹阳、宣城篙梢三千余人,刑三牲誓众,且谕之曰:“主上无道,不以百姓为念,天下骚扰,死辽东者以万计。今与君等起兵以救兆民之弊,何如?”众皆踊跃称万岁。乃勒兵部分。唐袆自玄感所逃归河内。
先是玄感阴遣家僮至长安,召李密及弟玄挺赴黎阳。及举兵,密适至,玄感大喜,以为谋主,谓密曰:“子常以济物为已任,今其时矣!计将安出?”密曰:“天子出征,远在辽外,去幽州犹隔千里。南有巨海,北有强胡,中间一道,理极艰危。公拥兵出其不意,长驱入蓟,据临渝之险,扼其咽喉。归路既绝,高丽闻之,必蹑其后,不过旬月,资粮皆尽,其众不降则溃,可不战而擒,此上计也。”玄感曰:“更言其次。”密曰:“关中四塞,天府之国,虽有卫文升,不足为意。今帅众鼓行而西,经城勿攻,直取长安,收其豪杰,抚其士民,据险而守之。天子虽还,失其根本,可徐图也。”玄感曰:“更言其次。”密曰:“简精锐,昼夜倍道,袭取东都,以号令四方。但恐唐祎告之,先已固守。若引兵攻之,百日不克,天下之兵四面而至,非仆所知也。”玄感曰:“不然,今百官家口并在东都,若先取之,足以动其心。且经城不拔,何以示威!公之下计,乃上策也。”遂引兵向洛阳,遣杨玄挺将骁勇千人为前锋,先取河内。唐祎据城拒守,玄挺无所获。
【译文】
皇上征伐高丽，命令杨玄感在黎阳监督搬运的工作。杨玄感于是和虎贲郎将王仲伯、汲郡的赞治赵怀义等人谋划，故意延迟水上的运输，不准时出发，想要使渡辽河的各军缺乏食物；皇上派使者催促，杨玄感声称水路有很多盗匪，不可以前前后后陆续出发。杨玄感的弟弟虎贲郎将杨玄纵，鹰扬郎将杨万石，都跟从皇上临幸辽东，杨玄感秘密派人召唤他们，二人都逃回来。杨万石到了高阳，被监事许华抓到，在涿郡斩杀了。
那时右骁卫大将军来护儿领着水师从东莱准备入海往平壤，杨玄感派遣家奴伪装使者从东方来，骗说来护儿造反。六月，乙巳日（初三），杨玄感进入黎阳，关闭城门，大量索求可充兵役的男子，拿帆布做兜牟、铠甲，署任官属，并全部依照开皇的旧制，行文给附近的郡县，以讨伐来护儿的名义，要他们分别发动军队到黎阳仓的地方会合。郡县官吏有才干的，杨玄感都用运粮的名义，召集他们，并任命赵怀义为卫州刺史，东光县尉元务本为黎州刺史，河内郡主簿唐祎为怀州刺史。
治书侍御史游元，监督粮运，人在黎阳。杨玄感告诉他说：“独夫炀帝纵肆暴虐，陷身在荒凉的地域，这是上天要灭亡他的时候。我现在亲自率正义之师去诛灭那无道的国君，你的意思如何呢？”游元严肃地说：“尊公杨素承蒙国家的恩宠，近代是无人能和他相比的，您的弟兄，青绶、紫绶，互相辉映，应该要竭尽诚心节义，对皇上报答大恩才是。那里想到尊公的坟土还没有干，却亲自图谋造反！我只有死而已，不敢听从你的命令。”杨玄感很生气地把他囚禁起来，多次用兵器威胁他，却不能使他屈服，这才把他杀死。游元是游明根的孙子。
杨玄感选用年少力壮的运夫5000多人，丹阳、宣城一带善于掌船的船夫3000多人，屠杀三牲，和徒众盟誓，并且告谕他们说：“主上没有仁道，不以老百姓为念，天下骚乱扰动，死在辽东的有好几万人。现在和你们起兵救援天下人民的困弊，怎么样？”大家都欢呼万岁。于是带领军队妥加布置。没想到唐祎却从杨玄感的地方逃回河内。
起初，杨玄感暗中派遣家僮到长安，召唤李密和弟弟杨玄挺到黎阳。待到举兵的时候，李密正巧到达，杨玄感为大为高兴，把他看成是主要的策划人，告诉李密说：“你常把救济人民看成自己的责任，现在正是时候，计策要怎样拟订呢？”李密说：“天子出去征伐，远在辽水以外的地方，离幽州还隔了1000里。南边有大海，北边有强大的胡族，中间唯有一条道路，情况是极为危险的。您带领军队，趁他不注意时，长途驱入蓟县，占据临渝的险要，控制他的咽喉。归路既已断绝，高丽听了，必定会跟随在后面，不到1个月，物资粮食都用尽，他的部属不投降，就是溃散，即可不必作战就擒伏了，这是上等的计策。”杨玄感说：“再说其次的。”李密说：“关中到处闭塞，是人物丰盛的地方，像天府一样，虽然有卫文升，也不值得挂意。现在率领军队，击鼓向西而行，路过城池而不攻打，直接攻取长安，收用当地的豪杰，抚慰当地的士民，占领险要的所在而加以防守。天子即使回来，失掉了根本，也可以慢慢谋划。”杨玄感说：“再说其次的。”李密说：“挑选精良英锐，日夜快速前进，以偷袭的方式取得东都，以号令四方。可是恐怕唐祎告密，已先坚固防守。如果带兵去攻打，100天没有胜利，天下的军队从四面而来，胜败的结果，并非我所能预料的。”杨玄挺说：“不对！现在百官的家属都在东都，如果先拿下来，足以动摇他们。并且经过城池而不攻拔，怎样显示威武呢？您的下策，才是上策。”于是带兵指向洛阳，派杨玄挺带领骁勇1000人当前锋，先取河内。唐祎据守城池抵抗，杨玄挺无所收获。
【以史为鉴】
杨玄感以运粮的名义招兵买马，李密为杨玄感出“粮”策为上策，可见粮在战争中的作用，也中见，李密对“粮”的重视。
（备注：节选原文译文选自《资治通鉴》（司马光编著，辽海出版社，2015年1月第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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