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扯谈（二）【辩论】
孔子出游，马儿脱缰偷吃了农夫的庄稼。农夫自然不愿意了，把马给扣下了，于是，老夫子派子贡去要。
子贡是什么人？孔子的得意弟子，“孔门十哲”之一，以言语闻名，利口巧辞，善于雄辩，且有干济才，办事通达，曾任鲁国、卫国之相。按常理推断，做这等小事，不过是牛刀杀鸡，手到擒来。可是，却没有成。子贡垂头丧气满心不服地回来，孔子倒没责怪他，说：“夫以人之所不能听说人，譬以太牢享野兽，以《九韶》乐飞鸟也。”换句话讲：“你叫不醒装睡的人。”言下之意，别人如果不听，你说的天花乱坠又怎样？好像让对牛弹琴！
后来，孔子派马夫去要，马夫与农夫说：“你没去过我那，我也没到过你这，这两地的庄稼都长的一个模样，马怎么知道那是你的庄稼而不该偷吃呢？（子不耕于东海，予不游于西海，吾马安得不犯子之稼。）”于是，农夫“解马而予之”，多爽快！
宋代徐铉是江东的著名学者，宋室君臣都知道他的学问十分渊博。有一次江东派徐铉来朝贡，按照惯例中央政府要派人去迎接并随侍左右，这差使难就难在谁都怕口才不如徐铉，到时候丢人丢面。宰相也觉得人选难定，便打报告请示宋太祖赵匡胤。赵太祖眯眼一笑，让秘书处传诏殿前司，准备十个不识字的侍卫名单，拿笔随意一圈，“就他了。”这个不识字的侍卫自然是不明就里，渡江与徐铉汇合，听徐大学问家言辞流利，侃侃而谈，却无法回话，只能嗯嗯哎哎地应着。过了几天，徐老师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与农夫交涉的子贡，于是摇摇头，沉默不语了，多郁闷！
冯梦龙说，“以智强愚，愚者不解；以智角智，智者不服。”孔子派马夫去要马，是以愚者应付愚者；宋太祖选择押拌使，是以愚者困扰智者，其效果却是显而易见的。
故事到这里是结束了，但冯梦龙忍不住又多说了两句，他说物以类聚，在粗人面前谈论诗书，“此腐儒只所以误国也”。试想一下，把马夫劝农夫的那段话教给子贡，要子贡去说服农夫，能行吗？未必，因为两人因为各方面的原因，是有距离的，这种距离，包括现实中的，也包括心理上的，还是那句话，无论你说什么，人家不听，又有什么用？但是，几千年来，谁敢说马夫强于子贡？所以，冯老师说，“后世以文法束人，以资格限人，又以兼长望人，天下事岂有济乎？”
后世最公平的科举，靠写文章选拔出来的官员，未必都是人才；那些落选的，或者说没有资格入围的，未必不是人才。于是，才有了“鸡鸣狗盗之徒”，才有了“毛遂自荐”，才有了“百无一用是书生”，才有了“腐儒误国”。
写到这，想想自己在这里码这些字也不过是拾别人的剩饭，充什么大尾狼，倒不如弄点米去煮自己的稀饭，中午了，肚子早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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