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朱红的大门紧闭着，顶端的木牌匾上斜斜地写着三个大字:许愿坊。
“沙沙”
静谧的夜晚，四周除了风偶尔拂过树枝的草木簌簌声，并无半点其他声音。
红漆漆的门像是妖怪张开的血喷大口，诡异极了。
文倩惜站在门前，双手紧攥着，踌躇不安。
嘎嘎，几只乌鸦在宅子上盘悬着，发出凄厉的叫声。
吱，大门开了。
由于长年失修，门与地摩擦发出尖锐的刮鸣声，十分刺耳。
文倩惜吓了一大跳。
她浑身僵硬，像是冻住了般，脊背绷得笔直，不敢动，也不敢转身。
明明离十五还远的很，月亮却如玉盘般圆，凄凄惨惨地挂在天边，在地上投下一片冷莹莹的光。
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顿时爬满了文倩惜一胳膊。
“进来吧。” 看她那抖如鹌鹑的样子，我不禁轻笑。
敢纵火伤人的女人，胆子这么小吗？
2
“没想到文大小姐能光临小店，我这许愿坊流传的名声可不太好啊!”
屋内不算亮堂，只点了几只蜡烛。
盈盈烛火摇曳，照得文倩惜的影子像是调皮的小人儿，一闪一闪的。
我给自己倒了杯茶，静静地抿了一口。
茶壶里热水滚烫，点点水汽氤氲，雾蒙蒙中我的脸显得不太真切。
“姑娘，求您帮帮我，明日我父亲就要把我嫁给林家了!”
噗通一声，文倩惜蓦的跪下，眼圈通红，泪珠挂在脸上，将落未落。
父命难为，更何况以她的本事，很难逃开。
我斜晲她一眼，她的脸因为刚刚害怕的残余而带着些惨白，在黄晕的烛光下更显得楚楚可怜。
“你有什么值得我帮的？”我不紧不慢地把她扶起。
这张脸真漂亮，我心里想到。
“你要多少银子？”文倩惜拿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一千两可不够，你要是拿不出更多的钱，可以考虑拿其他的东西来换。”
文倩惜咬着嘴唇，嗫喏道：“那我 ，我……我还有什么值得姑娘要的吗？”。
美人垂泪，我可不是那铁石心肠的莽汉子，何况这张脸皱在一起，哭得我心都疼了。
“用你这张脸，一皮换一皮，不正好？”我盯着她，她的脸上出现了些许犹豫之色。
“怎么，怕没了这张脸，你的顾郎就不爱你了？”我嗤笑一声。
“好。”她顿了一会儿，终是点了点头。
3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今天是文员外家文大小姐出嫁的日子。
贺喜声不绝于耳，安书雪有些烦躁的按了按太阳穴。
镜中她朱唇轻点，眉目如画，真是美丽极了。
没错，我给她们换了脸，现在安书雪就是文倩惜。
安书雪任由身边的丫鬟为她盖上喜帕。
“起骄——”，轿夫的大嗓门拉着长音。
“等等！我才是文倩惜，她，她是个冒牌祸!”一个女人冲了出来，挡在喜轿前。
她衣衫不整，蓬头垢面，脸上还围着一块大面巾，看不清面容。
“来人，把这个疯女人赶走!”文员外冷着一张脸命令着小厮。
“放开我!爹，是我呀，是我!”女人嘶吼着，声音里带着哭腔，挣扎中面巾被扯开。
“啊!”拉着她的小厮吓了一大跳。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
整张脸都是烧伤的痕迹，新长出来的粉红皮肉翻起在脸的两侧，结痂处棕色的丑陋疤痕直直延伸到耳边，她就像是是人间的修罗，地狱的恶鬼。
人群里发出尖叫。
“这，这好像是安家的那位小姐!”
“安家小姐不是两年前被大火烧伤，就不肯出来见人了吗？”
“我看啊，安家小姐就是疯了，我听说，林家原来议亲的对象可是安小姐!”
众人议论纷纷。
“好了爹，我看安小姐也是个可怜人，就别难为她了，我们还是赶紧走吧，误了吉时可就不好了。”轿子里传出的声音温柔甜美，与文倩惜阴沉沙哑的声音形成鲜明的对比。
“安书雪！是你，你知道是我放的火对不对？顾郎他不爱我了，我不好看了……不，不可以，你不可以抢我的身份……”
文倩惜状若风颠。
“好了，吉时快到了，你这疯女人赶紧走，不然别怪我不客气!”文员外板着脸，他认不出她的女儿。
“不”，文倩惜看到人群中的我，扑过来抓住我的裙摆，“姑娘，我的脸，你把我的脸还给我，顾郎他……”
我毫不留情地一根根掰开她手指。
“你没什么可与我交换的了!”
4
“我听说，她死了，伤心过度，自缢而亡。”我端起茶仔细的嗅了嗅。
啧，上好的龙井，不过比起我的茶，还是差了一些。
“呵，她活该!”安书雪咬牙切齿道，“当初要不是她放火毁了我的容貌，林家怎么会退亲？我的人生本就是她毁的，她就该还回来!”
“她真是可怜，放火毁了你的容貌，到最后还是没能得到顾郎的爱!”我叹了一口气。
“哼，到死她也以为顾郎是嫌弃她的容貌才抛弃她的！其实顾郎爱的人一直都是我，她毁了我的容又如何？顾郎是不会因为容貌不爱我的!”安书雪颇为得意地说。
我摇了摇头：“你错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两弯柳眉微蹙。
我没有回答她，“你现在嫁得可是林公子，你让你的顾郎为你接近文倩惜这么久，你不觉得亏欠他吗？”
安书雪笑笑，“这你倒是不用管。”
她看着我手里的茶杯。
“你下了毒？”我突然浑身无力，瘫倒在椅子上。
“哼”，安书雪不置可否，“顾郎，进来吧。”
她的顾郎提着剑进来。
“看在你帮助我的份上，就给你个痛快！”安书雪笑吟吟道。
噗，鲜血淋漓，剑入体的声音随之响起。
安书雪瞪大了眼睛，死死瞪着她的顾郎，眼里闪着浓浓的不解与不甘，奈何身体中力量消失的越来越快，她的手终是无力垂下。
这时林公子一袭金丝细绸衣衫，甩着袖子，大摇大摆地从门外走了进来。
“林公子，好手段”，我拍着手从椅子上起来，“现在，文家唯一的女儿死了，家产自然会给你这个姑爷，安家的财产又被安书雪那个蠢货交给了她最信任的顾郎，你们真是赚了个盆满钵余。”
我安然无恙的拂了拂身上刚刚溅的血迹。
不如我的茶美味，我怎么会喝下？
“不过，你也太麻烦了吧，娶了她们，再悄悄杀掉不就好了？”我看着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林公子不解道。
“她们太招人讨厌了，一个个都缠着我家顾郎！”林公子扭头转向顾郎笑得一脸荡漾，“你先回去等着我。”
他的顾郎警惕地瞪了我一眼。
“放心”，林公子拍了拍顾郎的肩膀，“她的报酬还没拿到，不会把我怎样的。”
“好。”
他的顾郎终于放心地回去了，我也放心了。
就是这茶水，不用可惜了。
5
“你要的银子太多，等我派人给你送过去。”
林公子谨小慎微，想把报酬先扣着。
“错了”，我看了一眼安书雪的尸体，叹了口气，然后倒了一杯茶给他，接着说：“上好的龙井，不尝尝可惜了！”
“是啊，她真是错得离谱”，林公子接过茶喝了一口，“顾郎从未爱过她，只是为了她家的财产逢场作戏罢了！安书雪这个疯女人，毁容了还想缠着顾郎，真是该死！”
“你就不怕那些传言吗？”
“传言？呵，没人能受得了银子的诱惑，除非不够多罢了。”林公子说道。
“是啊，只是钱不够多罢了。”
我嘴角上扬，笑吟吟地看着他痛苦地倒在地上疼得说不出话来。
是错了，有人比你出更多的银子。
门后的顾郎并未离开。
我向他粲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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