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月王都——月城,将军府。
“少主,少主……出大事了……”只见一青衣小侍急匆匆从外面跑来,俊颜上满是汗珠。
突然,一面容冷峻的黑衣女子将其拦下,眉间微皱,“青洛,爷在看书,小声些。”
“大事……将军……”青洛忙喘几口气,嘴里碎碎念着就是说不出个完整话来。那黑衣女子神色一敛,眸光冷凝,“出何事了?”
青洛心急道,“老将军回来了,脸色很差,让少主到书房候着,想必老将军是知道些什么了,芜幽,得尽快告诉爷。”
青洛一脸担忧,眼睛不停望向内院。
芜幽疾步向内院而去,行至一锦衣男子身前,单膝跪地,神色恭敬的说道:“将军回府,要爷速去书房。”
正坐在院中石凳上看书的林涵轩微一抬眼,“哦?爷爷竟提前回府了?”
林涵轩将手中的书简放在石桌上,右手食指轻扣着桌面,凌眉微凝,事情还没有处理干净,爷爷竟提前回来了,不要觉察出什么了才好,他心中微顿,复一起身,冷然言道,“叫下面的人精心些,越是关键时候越不能出纰漏,随我去换身衣服。”
“是”,芜幽应声后,一抬头,只匆匆看见自家主子的一个俊朗背影,赶忙起身跟上。
一会儿工夫,只见出来的男子,身着云锦白色长衫,脚踩金丝云纹锦鞋,墨色如瀑的长发被墨玉冠高束,腰上系着一个青佩,单看衣服便可见其俊秀,若再看那眸似皓月,肤如凝脂,生得是真真绝色,虽男生女相却豪不显阴柔,若是忽视眉眼间的凌厉,单看周身流露出的雅痞气韵,真是像个妖孽。
芜幽不由看呆了眼。
“阿青呢?叫他随我去,把那盆墨兰抱上,爷爷惦记许久了。”
二
将军府,青松院——老将军书房内。
“哼,还知道来见我?”眼前训斥林涵轩的便是这苍月赫赫有名的镇国将军——林深。
林涵轩装模作样的捂了捂耳朵。
“爷爷,您不是去青城访友,怎回来得这般快?那山清水秀 人杰地灵的,怎不多待些时日?”林涵轩一脸讨好的笑问。
“哼,多待几日,你出门听听,我不在的时日你都干了些什么?初一打了城东王家的宝贝儿子,初三把姚尚书的孙子踹进了水里,初五去逛青楼一掷千金,真是隔几日便是一出好戏,好在初七老实些,结果好呀,你初九把豫亲王府世子在城西树上吊了一夜,你……你……”
林老将军真是让这“混小子”气死了,顺手拿起一本书便扔向林涵轩。
“爷爷,气大伤身。”林涵轩看着气得跳脚的老将军,勾了勾唇,脸上竟是少见的发自内心的柔和。
他一抬手将书接住,朝青洛使了个眼色,青洛上前道,“将军,这是少主特地从外面收来的一品墨兰,费了好大心力,昨日选个托盘还选了一日,少主说这是拿给将军的,马虎不得。”
青洛小心将墨兰放到书案上,俯身退下。他用余光看了林涵轩一眼,眼里有细碎的呵护的光,但转瞬即逝,只余下一望不见底的墨黑。
林老仔细瞧了瞧这墨兰,双眼泛了光,心里暗想,这小子有心了。不过面上却未露丝毫喜色,正言道,“你可别想就这么混过去,你父母走得早,这家里只剩我一个老头子和你,你又是个女……嗯,我不多说,我不求你光耀门楣,但求此生平安,等日后见了我儿也无愧于心……你不要总是惹事,听听外面怎么说你,‘月都第一纨绔’……你让我如何对得起你早去的爹娘!”说到这,林老不由得心里阵阵疼痛。
林涵轩暗暗一握拳,他又岂会不知,当年将军府是何等昌盛,父亲是兵马总督,母亲才气名扬天下,皇上恐功高镇主,竟让奸臣暗害了父亲,母亲悲伤过度也去了,爷爷更是高龄还领兵出战,落得一身暗伤,就算如此,他竟还不放过,若非自己日日装着纨绔无能,百姓心中还记着这林家军,将军府怕是早就没了!
想起过世的父母,林涵轩便是满心仇恨,当年皇上夜梦后,下了一道旨意:本朝凡是正月初七所生女子,皆奉为神女,献与上仙,保国泰民安。
说得直白些,便是一死。
说什么仙上赐福,还不是他夜梦正月初七所出的一女子天赐凰命,他恐此‘凰’为彼‘皇’,覆了他的江山。
呵,倒是巧,林涵轩便是正月初七所出的女子,只好一出生便要以男子身份过活,日日女扮男装,这是天意,天意要她覆了这浑浊忠奸不分的天下。
这么多年忍辱负重,苟且偷生,要还的!
三
林涵轩强行压下心中翻腾的恨意,面上依旧云淡风轻道,“爷爷,您放心,我有分寸。”林涵轩一敛目,正色言道。
老将军看了看他,“行了行了,走吧,走吧,你近日老实些,我总是心神不宁的,让我静静吧。”林涵轩一行礼,便带着青洛退了出去。
她抬头看了看天,神色一凌,“青洛,叫芜幽来见我。”说罢正了正衫,抬步向前走去,青洛眼神复杂的看着她的背影,仿佛下了什么决心,直至她消失在转角。
“主子。”芜幽弯身一拱手,恭敬中透着执着与冷绝。
“计划不变,加派人手,护住爷爷平安出城。”林涵轩眼底冷芒一闪,浑身尽是肃杀之气。
这些年,她明里纨绔无能,实则文韬武略皆不输男儿,私下联系了父亲旧部,招兵买马,又与驻守边城的凌北王做了交易,得了兵马援助,朝堂上也早安插了自己人。
前日里,边境部落生事,老皇帝派了三皇子与大批精兵镇压,正是都城空虚之时,是时候了,该让那些被坑杀的林家军瞑目了。
四
苍月国,七月初八。
当百姓还向往常一样入睡时,孰不知一场风波正暗潮汹涌。
此时,林涵轩身着一身黑衣,手执破云剑,带领着一众亲卫死士正隐蔽在宫门外,她眼神冷凝着皇宫的方向,周身环着沉冷的气息,终于要大仇得报了,可是她心里却没有半点欣喜之感,她知道,这最后一仗才是关键,一将功成万骨枯,通向皇宫的这条路注定血流成河。
她终归要踏着累累白骨才能走到最后,这一刻,仇恨的火焰在她眼中燃烧。父亲,母亲,死去的林家军众将士,他们的影像在她的脑中浮现,她不后悔。
“时辰到了,发信号。”
这一刻,真正的战斗开始了。
谁能想到,皇帝亲信守卫皇宫的侍卫副统领迟渊,竟是当年被皇帝坑杀的林家军后裔。
五年蛰伏,隐姓埋名,只为了今时今夜,他杀了侍卫正统领,拿了令牌,命手下的人打开宫门。
林涵轩肃冷的眼神凝着渐渐大开的宫门,薄唇轻启,“天道不仁,忠臣蒙冤,奸佞当道,我等替天行道,担天下之责,为百姓立命,开万世太平,清君……顺天意!杀!”
与此同时,原林家军旧部与凌北王部下在芜幽的带领下早已从城外密道进入皇庭冷宫内,这只有历代帝王才知道的密道竟在机缘巧合下被林涵轩知道了。
连上天都在助她,芜幽抬头看着宫外,冷然地转身言道:“我等与少主里应外合,向前殿逼近,顺天意,弑昏君,以血祭天,杀!”
一时之间,宫内尸横遍道,宫人四散分逃,看着眼前的乱象,皇帝知道,他的江山要亡了。
林涵轩到达前殿,此时这里以被她的属下控制。
看着瘫倒在殿阶上的皇帝,她心中的恨意再难压制,疾步上前,一提剑架在了皇帝的脖子上,“该结束了。因果循环,你该死。”
说时迟那时快,一剑下去,皇帝来不及说话,便咽了气。
天上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她看着天空心里却异常空茫。
五
“少主,不好了,青洛…青洛原来是五皇子楚青,他拿着少主密令,控制了我们的人,现在我们想必已经被包围了。”迟渊匆忙从殿外跑来。
芜幽挺身上前,剑锋出鞘,
“我等誓死保护少主,请少主向冷宫方向突围。”众人皆单膝跪地,“忠于少主,誓死不悔。”
看着眼前的跪着的亲信忠士,林涵轩不由勾起一抹苦笑。“来不及了,他既然控制了前路,密道必然堵死了,是我识人不清,误了大家。”
林涵轩将手中的剑扔下,拿出帕子擦净手上的血迹,正了正衣衫,抬步走下殿阶,命手下的人打开殿门。
早等在殿外的青洛,身着金丝纹绣的皇子正装,带着宫廷密卫走到了他面前,林涵轩看着他腰间系着的皇家子弟特有的墨玉青鹰佩,上面篆刻着一个‘青’字。
突然思绪纷飞想起当年自己收留青洛时,问他:“为你起个名字可好?可有中意的字?”
他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青’字好了。”当年自己还笑言,少年动了凡心。
如今想来只觉得可笑至极。
林涵轩抬眼看着他,心中再无半点波澜,“真是出人意料,呵,我不奢望你放过我,给个痛快吧,皇帝是我杀的,算我求你,饶了无辜的人。”
林涵轩目光空寂,一心求死地态度深深刺痛了青洛,不,他已不再是那个忠心耿耿的侍从青洛,现在应该叫他五皇子楚青。
楚青的内心在颤抖,他想抱住她,这个让他心痛的女子。
可现在不是时候,他缓缓抬起手又重重放下,“林涵轩与尔等乱臣贼子,意图谋逆,其罪当诛,赐毒酒,尸曝城门,以儆效尤。”
一夜的大雨冲刷着遍地的血迹,仿佛要荡涤污浊之气。
六
当第二天,第一缕阳光撒在宫墙上,又是新的开始。
那宫墙里的世界天翻地覆,没人具体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百姓甚至都还未感受到这场风波便又悄悄平息。唯一可以知道的是,七月十二,新帝五皇子继位,封国号“念萱”,史称‘念萱帝’。
春去秋来,城里的海棠花又开了,却早已找不到那个谪仙如海棠般纤尘不染的男子,或许是女子。
谁也想不到当年那个陪在她身边的青衣侍从青洛,竟是被贬冷宫的莲妃所生的痴儿五皇子楚青。
他在她身边七年,知道她全部的事,他心里默默地爱了她七年。
在最后,她赢了亦是输了,老皇帝虽死了,但苍月还在,皇帝的儿子登上了皇位,他赐了她毒酒,她却没想到其中含着假死药,楚青找了与她身量相仿的死囚将她换了出来,又设法将她送去了青城,那里有人照顾她保护她,他只愿她此生再无仇恨,余生安乐……
她实在没想到他藏得如此深,引了三皇子去边城,又胁制了四皇子和七皇子,并一举将她制下,呵,倒是她信错了人。
暮去朝来,花开花落,这世上只有林涵萱再无林涵轩,只有青城茶商林家再无镇国将军府,一切看来已尘埃落定。
可他与她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喂,青洛,你这泡的什么茶,苦死了”
“是新研制的药茶,先苦后甜……慢慢品。”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