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的旧车

老爸的车是从四叔手里买来的一辆二手高尔夫，不大。那个年代车还是个稀罕物间，刚买回来的时候，他每天都开车上下班，总说开车真方便，方不方便暂且不论，他想向同事们炫耀的心我和我妈都是看破不说破。

有一辆车这件事给我们家带来的好处在过年期间尤为明显。老家在山里，山路十八弯，往年我们每年过年回去是骑摩托车。记得有一年的冬天特别冷，还下着雨，我们一家三口在雨中骑着摩托。后来我爸心疼我们娘俩，骑到半路让我们坐班车先走，他则一个人在雨中继续骑着摩托。等他骑到家时，两只手都冻得没法伸直了，一直维持着握车把的姿势，过了好久才缓过来。

有了自己的车后，虽然漫漫回家路还是那么曲曲折折，但至少不用再风吹雨淋了。

不过开车也有开车的烦恼，作为科目二考了好多次才过的中年新司机，穿过这弯弯绕绕的盘山路可不是一间简单的事，再加上过年期间人多车多，回家路上难免会有些惊险时刻。山间公路只比一辆车宽不了多少，一边是山体，一边是峭壁，每当要交会车的时候，靠外的那辆车绝对是提心吊胆的。有回交会车，我下车帮我爸盯着，最后交会过去时我家的车有半个轮子都在路外边，当时不以为意还觉得真极限真酷，现在想想倒是有些后怕。听说后来有次老爸开车时车轮子掉进了路边水沟里，一伙亲戚和村民费了老大劲才弄出来，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有车不光是方便了我爸，也能惠及当时还是学生的我。每当我早上又睡过头的时候，都是我爸开车把我送去学校，这么想来这辆高尔夫让我少挨了老师不少骂。我对这事的印象之深，以至于在我工作后，偶尔早上睡过头时，都会梦到我爸开车载我去上班，然后突然惊醒，蓬头垢面地赶去公司。现在得靠自己了呀。

高中毕业的暑假我就去学车了，大一暑假考下了驾照，那时老爸没少拿我一遍考过的事儿揶揄自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什么的。他老早就盼着我能帮他开车，这样他就可以放开了喝酒了。可我一个新手司机，对开车极其抗拒，每次开车都是被逼无奈，再加上每次他在副驾上嘴不饶人，我更是不胜其烦。转向忘打转向灯要说，跟车离得太远被加塞要说，开得快要说，开得慢也要说…相信我朋友，如果你想和一个人吵架，你就在他开车的时候指手画脚，绝对见效。

也不知道是多久之后，我爸才认可了我的开车技术，可能是有次我自己一个人开车从县城去下面镇里接了个朋友回家之后吧。老爸是鼓励我多开车的，往后每次回家，除非要赶时间，都是我负责开车。开车是熟能生巧的，有些和我差不多时间考证的同学因为开车少，还停留在我当时抗拒开车的状态不敢开，这点上我是很感谢我爸的。

如今大家生活都好起来了，县城里车多得都会堵车了，在一辆辆宝马奥迪之间，我们家的高尔夫显得有些弱小无助。我家的这位老伙计也有了不少小毛病，车灯不够亮，有扇车窗有点关不上，发动机声音有些大…但他依然是我熟悉的伙伴，我清楚他的起步节奏，清楚他左右轮的位置，清楚他上坡起步的半离合临界点…

老爸舍不得换车，总说要等我买房之后再考虑，不过我相信他多少也对这位老伙计有些不舍吧。或许以后会有一辆自动挡的新伙计接过这根接力棒，但我一定会记得这辆不大的高尔夫，记得他为我们家遮挡过的风雨。

谢了老伙计，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