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首尔,不是为了吃,不是为了玩,只是为了寻回曾经的记忆。
首尔塔夜里的风刮过脸颊,把皮肤抓出一丝丝的裂痕,口中呼出的白气渐渐变得透明,消逝在黑色的夜空中,只有路边摊上锅里还能冒着喷香的热气,永不消逝。街上的行人裹着半边脸,看不出什么神色,匆匆地从我身边走过。
这座城我并没有来过,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我本应对它无知无感。但我记忆里总是可以浮现出残缺的影像,在首尔塔上、在街角的咖啡店里、在朴素的韩屋中,仿佛自己在这里生活过,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街角边--仿佛去过站在首尔北村的街道上,没有新鲜感没有好奇心,自己却被这种并不陌生给吓到了,原来这里自己真是太过于熟悉了,只是不知道何时自己的记忆中已存有了这番景象。
韩屋村记得,仿佛记得......最初,是在20年前,电视里那小小的屏幕中也是出现过这样的屋子,低低矮矮,木制格网式的窗户,狭窄房间,密密麻麻地堆簇在长长的街道旁。记得屋子的住着的男主人叫做李大发,记得女主角叫做朴知恩,记得那部剧的名字叫做《爱情是什么》。那时的我还刚刚入学,不太懂里面讲什么剧情,也不觉得好看,只是觉得大人天天守着看,我自然不会放过,有段反复播放的段落就这么记下了:
[朴知恩和李大发相爱了,大发要求知恩写保证书才能结婚]
朴知恩:到底让我写什么保证书
李大发:大体内容无非是,对学业永远不再留恋,结婚过日子期间永远不犯比如后悔放弃学业之类的愚蠢错误,一生绝对顺从李大发,李大发是天,朴知恩是地,你明白吗?
朴知恩:啊,哈哈哈......
每次播放到这里,家人就乐得合不拢嘴,反复念叨着“李大发是天,朴知恩是地!”当时我就觉得这些话觉得这句话特别帅气,就偷偷模仿起来,可惜朴【piao】字总是读不太对,就干脆改了,回家的口头禅就成了“李大发是天,李大发是地!”以至于父母终于觉得不太对劲了,说我小孩子不该看这种电视剧,说我不懂。
当时的我确实是不懂,最不懂的是为啥朴知恩不住自己的那栋光鲜明亮的大房子了,偏偏要跑到李大发那窄小的屋子里挤着住。后来父母告诉我,那是因为李大发和朴知恩结婚了,我就略略觉得这结婚真不是件好事。
于是这韩屋就成了我记忆中一块不可磨灭的印记,一种传统的象征,一种规制的符号,里面的主人虽然褪去了精致华丽韩服,但是骨子里依旧代表的是礼俗,有点束缚又有点压抑。
而这整片的韩屋就像是历史的见证,树木,泥,石,稻草,瓦和纸,建筑的材料越古老的,就越透着历史的气息,而每个人都无法摆脱历史、摆脱过去。有的人说首尔时尚前卫,也许是吧,从走在首尔大街小巷里时髦的年轻男女便可窥见一斑,可那只是衣着,历史及过去总是在不经意之间默默地影响着人们的言谈举止,在那光鲜亮丽的服装下总还是流露着传统的记忆。
景福宫内本期待着首尔的冬雪,只可惜阳光赶走了雪水,没给地面留下一点纪念,走在光华门里,远远望着景福宫和参观的人群,觉得如果真的只是来观赏建筑,可能会觉得失望吧,比起北京的故宫、西安的古城墙......这朝鲜王朝的门墙宫殿要小气和寒碜的多,也没有那么精致和考究,甚至连沈阳故宫这种缩微型的都要在它之上。
但在我看来,却无比的亲切,在记忆里,“景福宫”、“光华门”这三个字已经不知道出现过多少次。想起这道门,那座殿,总是蓦然起敬,不仅仅因为知道这门里殿内曾经发生过多少动人心魄的故事,更是因为它让我想起了自己的青少年时光。
记得小时候家教严,觉得能看到电视剧就觉得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了,此生也无他愿,只望每天都这么过着便心满意足了。直到一年暑假,自己一个人被父母留在家里,觉得既兴奋又刺激,躲开烦人的唠叨,终于可以随心所欲了,于是整夜亮着灯守着电视机,好好享受这一段自由的时光。可惜当时网络还没有普及,电视播出的也没什么节目,到了深夜还能有画面的也就是CCTV,当时播的就是《明成皇后》。那时我才知道,在中国东北角曾经有个朝鲜王朝,在最末代,有着明成皇后、兴宣大院君、高宗李熙、赵太后等形形色色的人物,发生过激烈复杂的政治斗争,而这些就是发生在“景福宫”、“光华门”里的故事。
梦中的”景福宫“站在景福宫的门口,脑海里依稀浮现出明成皇后那明媚的模样,还有那柔弱却又坚定的声音:“越是遭受打击,越是要寻找出路”、“难道说背着幼童奔跑就等于幼童自己奔跑了吗?不会走,就是爬也要爬过去,即使跌倒,流血,也要学着自己走路,这才是真正的独立”。熟悉的激动又一次浮出了心口。
时间这种东西,总是让人有点无法辨别真假,看着眼前的景物似乎又回到了旧时,那样的无忧无虑,为着故事里的人物哭伤了眼,只觉得历史剧里的人和事才是真实,而教科书里的记载只是故事。
反观人长大了, 越来越知道事实的真相,明白了什么叫做改编,什么叫做演技,再去看剧,心底里也就缺了份感动,大抵因为心里早就打了预防针:假的......演的......。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当我们渐渐成熟,也许才能真正明白:曾经急于寻找的真相太过真实。
梦中的“梨花女子大"夜晚,人群渐渐消散,我趟在柔软的被褥里,渐渐地进入梦乡,今夜我会梦到哪里?是回到过去吗?也许现在才是一场梦,也许我从未长大,到底我是不是现在的“我”。这趟旅行也许就是一场梦,只是我记忆的组合而已,我恍惚中的“仿佛自己在这里生活过,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真是可笑,难道不知道自己在做梦吗?
意识渐渐模糊,这趟首尔之行到底是真是假,谁知道呢?只能等到梦醒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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