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里有一回,众人在芦雪广架起铁炉烤鹿肉吃,林黛玉玩笑道芦雪广遭劫,被云丫头作践了,史湘云回她,“你们都是假清高,真名士自风流。”
风流这个词时下贬义居多,提及某人风流,大多会让人想到一些风花雪月的情色韵事。而真正无羁的风流者,如自由流动的风,豪放,洒脱,自然,不拘于外物,不困于成规,自在随心。
古往今来,这样的人不在少数,其中我最欣赏的,还是写出“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的大才子苏轼,尽管他怎官场上几度沉浮,数次被贬,且一次比一次更远,却从没有被这些挫折改了心志。
元丰二年(1079年),苏轼四十三岁,因乌台诗案被捕入狱,出狱后上任黄州团练副使,职位低微,没有实权,且要收到当地官员的监视,心情郁闷的他因此多次游赤壁山,在此时写下赤壁赋、后赤壁赋,和有名的念奴娇•赤壁怀古,多少人曾被“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激情无尽豪情。
元丰七年(1084年),苏轼离开黄州去汝州赴任,因长途跋涉,旅途劳顿,他的小儿子不幸夭折,旅途遥远,路费用尽,再加上丧子之痛,他向朝廷请求暂居常州并获得准许。常州水泽众多,风景优美,这里远离政治,可享美景,还可与家人、好友相处,苏轼便想把常州作为自己的终老之地。
可惜事事并非人愿,绍圣元年(1094年),年近六旬的苏轼被贬惠州,他以老迈之躯千里迢迢赶赴贬谪之地,幸而他在岭南受到了百姓的热情欢迎,就在此地他歌颂“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
而命运还不曾放过他,绍圣四年(1097年),他已经62岁了,已过花甲之年的苏轼,被一叶扁舟放逐到海南儋州,这已是大宋国土的边界了,据说在宋朝,放逐海南岛的处罚,仅次于死罪了。而他,却把儋州当成了自己的第二故乡,“我本儋耳氏,寄生西蜀州。”苏轼在这里办学堂,教书育人,有许多人不远千里来此学习。
可命运到底也眷顾了他几分,朝廷大赦,他得以北归,却在途中因病逝于常州,他曾在常州度过了那样一段美好的时光,能在死前最后再看看那好山好水,想必遗憾也能少一些。
苏轼历经五朝,青年时期就名动京师,曾被欧阳修称赞:“读轼书,不觉汗出,快哉快哉!老夫当避此人,放出一头地。”皇帝宋仁宗读过苏轼兄弟的文章后欣喜地说,“朕今日为子孙得两宰相矣!”可惜世事无常,苏轼的一生竟有大部分时间在贬谪外放中度过,可他却始终没有被打垮,当他仕途失意之时,却是文学成就最显著之时,生活条件的艰难,使他更加乐观和旷达。
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这是他去世前两个月所作的:自题金山画像,是他人生最后的诗作,也是他一生的写照。不曾感慨才华不得施展,没有抱怨平生过得不顺,更遑论谴责命运不公,他把那些被贬谪的日子,看成人生中不可或缺的功业。
这才是真名士自风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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