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不把手表戴在右手,因为我的右手腕小的时候曾经被烫伤过。
是怎么烫伤的呢?就记得是在一个特别拥挤的公交车上。沙丁鱼罐头一样,挤得太狠,无意中我的手腕被摁在了暖气片上。在寒冷的冬天里烫出了一片水泡,留下了疤痕。后来就留下了一个小毛病,不能带手镯手链,不能带手表,阴天下雨那里就会疼,像隐藏在身体里的小小的天气预报员。
记忆里的冬天,我的家乡是远胜于雪乡的,皑皑白雪从十月到来年四五月都覆盖着,路面是光溜溜的冰面之下压实白色的雪。冬夜出门,分不清哪里是路哪里不是,都是一片白。
冷是真冷,应该有零下四五十度?反正每天早上要开家门,就要拿铁锤敲一遍门的边边角角,时不时还有冰碴子被震落下来。
冬天,我们一般是不出远门的,其实四季都不怎么出远门,因为交通不便,更因为地广人稀,出一次门真的太远了。
记忆中第一次去克拉玛依参加奥数比赛,还在一个叫福海的地方住了一夜,第一次吃到指头粗的活鱼——厨师拿个盆,走到福海边上,用盆在水里一舀,舀上多少那盆菜就有多少鱼。就在凉棚低下,刷刷刷的拿剪刀开膛破肚刮鳞剪鳍掏鳃,然后粘面糊,扔锅里炸,炸完炖。
我是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两手翻飞如穿花的同时,还和和人们说说笑笑。厉害,我经常帮爸爸收拾鱼,和爸爸常常比赛,自觉速度不慢,这次真是开了眼。
新疆北疆的路,真是长啊,看不到头是一定的,主要还起起伏伏,看着是笔直的一条路,走着走着就忽的一个大下坡,好像凭空捏造出来的,接着就是一个大上坡,又回到原来笔直的路上。
无雪的时候,司机师傅还是谈笑风生的,可是一到下雪或白雪覆盖地面的时候,司机师傅是最紧张最疲劳的——天地一笼统,到处都是白色的,哪里是路,哪里不是路,有路标的地段还可以,没有的时候,全靠经验和眼力,墨镜后边的双眼,瞪得圆溜溜,布满血丝。开一个小时左右,就必须闭眼休息一下,甚至车上都没有人敢和司机说话。
雪天除非必须我们绝不出远门,那绝对是冒险。经常听见哪里有车开着开着就冲进路边民房里了;哪里有人在路边走着就被车撞了……至于开着开着就陷到路边的积雪里都不叫新闻了。
我的爷爷就是在寒冬腊月推着自行车去买面粉时,被路上的大卡车撞死的,车从他的头部压过。所以,我们全家冬天第一次出门就是去奔赴爷爷的葬礼。
爸爸妈妈妹妹是一大早出发去的。我是第三天晚上搭便车去的,期末考试加上家里羊群和猪呀鸡呀狗啊的,只有我留下,等妈妈回来换班。
那一晚上,真的是险象环生。路是好路,只是戈壁滩上哪里会有路灯,路上一个石头都能让车改变方向,太滑了!也没有任何标志,我们乘车的人轮流坐在司机旁边,瞪大眼睛帮他看路,左左右右的指挥着。车也是忽左忽右忽上忽下的晃荡,刹车是不敢的,会滑出路面。一个晚上,我们推了好几次车——不知不觉就陷在路边积雪里了。脚下的棉鞋湿了一次又一次,只有更冷更冰,双脚渐渐失去知觉。车上的暖风脆弱的好像没有,只有打开车门才能感觉它天使般的存在。
那个惊魂未定的一夜,深深定格在我的记忆里,以至于任何时候我都很排斥夜间开车夜间出门——治愈不了的童年回忆啊。
也有欢乐的时光,偶尔坐车出远门都是和老师一起去参加各种比赛。在车上,能看到很多各行各业各地的人,海阔天空的聊着,能听到很多逸闻轶事和古今传奇,还能看到戈壁滩盐碱地草原山包蒙古包马牛羊……
老师总是惊讶于我的沉默,要知道我在学校是班长学霸老师的宠儿,可是只要坐上车,我就会很安静——我在期待有不一样的遇见听不一样故事看不一样的风景。
每次比赛回来,我都要给班里同学做一个汇报,大概我擅长讲故事的能力就是这样锻炼出来的。连老师都会很惊讶,我讲的东西他都没有注意到没听到过,这是我小小的得意。
现在想想,我其实是很不喜欢坐车的,因为我晕车啊。但是我期待每一次坐车出远门的机会,那是我亲身体会亲眼看外面的世界的机最重要机会。
我也从来没想到,我会走出那么远,我会以教汽修为职业。人生啊,这些意外,让它似乎更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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