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无限好,的确。
“两竿落日溪桥上,半缕青烟柳影中”。踩着晚霞火红的节拍,轻轻地,走出喧嚣的城市,独享黄昏的一抹空灵与禅意。
斜阳透过大杨树密密匝匝的叶隙,将光影投射到矮墙上,几只燕子擦地而翔,轻捷地剪断土路上斑驳的阳光,乡村更加澄澈。
小路弯弯,几只看似凶猛实则老实的狗,或踱步树下,或静卧门外。村外那片荒地杂草丛生,倒是留着大片空地伸展着,等待闲人于清晨或黄昏来溜达。
我迈步走进荒草稀疏处,静坐,看斜阳染红天,赏白云悄悄拉手,笑青天被红霞剪开。听,细听。鸟声四起。或独奏合鸣,或低婉哀怨,或细腻缠绵,或高亢清越。抬眼,高埝上,零散着几间小柴房,几个老人守着荒田劳作——这被挤压的小片菜田,也许是附近小区的空地改造的,那些劳作了一辈子的老人实在不忍土里不生庄稼,便自愿垦荒种菜。只见他们从沟渠里舀些村外泛着恶臭的黑色下水,一瓢一瓢浇在绿油油的菜上,慎重地如同照顾婴孩。天长落日远,翁妪地头忙。忽忆儿时父亲担粪池,瓢浇菜地,一时泪阑珊。褪却时光的金缕衣,褪不去童年的色彩。
曾记得,幼时的每个夏日黄昏,奶奶摇着蒲扇,盘腿坐在圆圆的草垫子,我手托下巴,专心地听奶奶念神秘的古经(无非女孩子的三从四德,乞巧节的传说等),夜未央,女孩的梦更长。多么希望回到当初,斜阳外,大树下,爬在爷爷腿上要他拍我入睡,给我讲秦始皇岳飞的故事……岁月如歌,一曲浅浅忧伤淡淡欢愉的歌,总在月上柳梢头时响起。
忽然一声牧人的吆喝,伴着女人的召唤,一群山羊浩浩荡荡摇来,和着暮色里时有时无的笛声,我陶醉在斜阳里。牧人戴着遮阳帽,手执长鞭,牵着头羊一边前行,一边对埝上的女子说着什么,终于他费力的拽着头羊往埝上蹒跚。可怜的头羊一步不情愿,步步艰难,脖子被牧人扯直直的,终是上了坡。却见后面几十只山羊悠闲地一边吃草,一边自在地爬上来,看来头羊历经的艰难它们丝毫不领情,我不禁哑然。领头的不见得都是心甘情愿,不见得都是正确选择,后来的追随者却不明就里轻而易举“上当”。牧人的智慧,绝非一般,一定是大悟了人性特点的。
黄昏不再了,夕阳收敛了它最后的一抹微红。
看着这半明半昧的天际,我却无心回家。周围除了晚归的羊群,就是半树高的草丛。置身其中,再一次听鸟鸣溪溅,看绿树依楼,在晚霞衬托中,品味一弯明月和半池繁星。
起风了,天更青了,月更明了。白云渐退,风柳成阴,萨克斯将黄昏裹进深沉的忧伤中。这个犹如人生浅淡际遇的黄昏,却把人推向了淡静无欲的自然,激起无为而为的心志,渐渐地从心底萌生一种力,顺着脉络,随着气血,一点一点涌来。万物与人,皆各自守着某种规则,在风生水起中低吟浅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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