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桥头,望那水逐渐吞没远山,那日慢慢沉入大河。河流上漂浮着五颜六色的易拉罐,塑料袋,各色垃圾,不一而足,天色的暗沉,把它们的颜色捏在一起,变成忽浅忽暗的黑,就像我背后的酒绿灯红,我的喉头哽咽住了,我何其像那远山,又何其像那太阳,被无形的力量,死死按住,默默沉进那深深浅浅的污秽里。不!我怎么能与它们相比,它们至少曾经高洁。而我,从来只是哪些污水里的一滴。仅此而已。
想到这里,我感到悲伤,感到无穷尽的悲伤,这无法用语言描述,当你认知到自己的本质时,当你触摸到一定的真相时,你就能感同身受了。谎言的好处就在于它能使你远离刻骨的真实而得到片刻自欺欺人的安稳。
我想要奔跑,于是我撒开了腿,向着不能到达人群的地方,奔跑在这黑色的河流之上,我飞快的跑,说不清是向着桥这头还是桥那边,像一只拼命逃跑的猎物。
我渴望,我渴望听到自己呼哧呼哧喘气的声音,没有。我渴望听到自己扑通扑通心跳的声音,没有。我渴望听到皮鞋踩在混凝土上的声音,没有。它们抛弃了我,就像我逃离人群。我没有触碰的感觉,却摔倒在地,我摔倒在地,却没有疼痛的感受,手扶着桥面,却感受不到它应有的粗糙和燥热。我的眼角流下泪水,我的眼眶仰望天空。
――我看到一阵风,一阵大风,它从天而来,又潜入水里,吹到我身上时,已经是污浊不堪。
缓缓起身,花了好长时间,才说服自己,刚刚的,不过是个梦境。
起床,我推门出去时,母亲已经给自己做好了饭菜――她是乐意给我做的,但我没有吃的时间。坐在书桌前,我裸着身体,背今天的单词,今天的比较简单,一个小时足矣。背完以后还有两个小时去学校,可以做一下其他的内容。我这么想着,声音呆滞来一下,一旁的父亲拍了拍我的背,轻轻地。刚好能让我感受到他做工留下的老茧与疤痕。
―― 不知道为什么,我在以后的日子里,一直记得这个早晨,对于其它的日子确是模模糊糊,也许是因为这样的日子,过得实在太久了。
这个白天和以前一样,只做了学生该做的事。晚上照例要回家继续做事。我抓紧时间,下了晚自习便向校外赶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在路上想起了她的那张脸――我实在记不得她的名字了。以及她向我告白时明媚的眼,微缩的鼻翼,还有翕动了几次便不敢做声的唇,她的唇很是红润――像血一样。像血一样,真是个美妙的比喻,我这么想着。她告白的最后,我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反正她退却了。这样最好,我想着,只要别来妨碍我就行。
我忽地站住了,我看到了一阵大风,带着这个城市特有的污浊,阴沉沉,暗惨惨。就像聚集起来的人群。那确乎是我昨夜梦到的景象。
跑,我对自己说,跑!因为我感到恐惧,于是我撒腿跑了起来,可是我没有逃离,而是拼命地追逐,我想让自己停下,可是做不到,我仿佛变成了自己的牵线木偶。
风停下来了。我花了一点时间,慢慢停下来,然后,我看到了几个人影 ,在这片昏暗的旧巷子里,他们影子慢慢闪动着,手里似乎拿着一个发亮的毛绒玩具。
我慢慢上前,隔地近了,仔细看去,好像是三男一女,那女孩子,右手,手里抱着一只猫。左手拿着一把匕首。
她慢慢抚摸着猫的头,然后轻轻把匕首送进了,猫的喉咙,然后一刀一刀,慢悠悠地把猫给凌迟了。就像一个小女孩子在给自己心爱的芭比娃娃换装一样。
我想吐,便飞快地离开了。
到家了,父母只是看我一眼,并未对我的迟归表示异议。过了一会,两人一齐出去了。我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可我无能为力。
我继续完成着自己的作业,可是就是静不下心来,脑海里,不停浮现出那些影子,那暗色的风,那无色的桥,那渐变的远山落日和那些面目模糊不清的杀猫者。
我不该这样,我想,我缓缓拿起一个小瓶子,那里面装着治疗多动症患者的药物,能让人集中精神,但对神经伤害很大,无所谓。有得到就得有付出嘛。
父母又进来了,看也没看我一眼。待到我把今天的任务做完了。他便把我拖出去,狠狠打了一顿。本来已经愈合的伤口又一次裂开了。
休息。
我睡不着,于是不睡,看着父母熟睡的面容,我心中无端升腾起毁灭的欲望,我想起了那些杀猫者。我知道,这样下去迟早要坏事。于是蹑手蹑脚离开了家。
我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不,不能说是漫无目的,我在寻找那风,那另我永生难忘的意象,我想,透过它,我也许能够找到那桥 。
一整个晚上,我都在寻找,可是并没有碰到它,倒是透过城市的灯红酒绿,我看到了一座座远山和落日。
我随便选了了一个地方,坐下。地面上白天的余温已经褪去。旁边的ktv有一束光在我面前打下来,就像几具抱着的洁白肉体,我盯着它,没由来地,我想起了我的父母,那一对为了生活而结合的肉体,永远在无休止地争吵,永远深陷于不爱的泥沼,却要装出和睦的样子,戴上混色的面具,因为不这样就没法生活。“有什么意思呢, ”我想“既然看不到和解的希望,又没有分开的勇气。最后不一样都是毁灭吗?”平白无故的,我又想起那些杀猫者来了。
我缓缓起身,回家了。
第二天的课下了以后,我被叫到了办公室里,原因?我也忘记了。
望着班主任的脸,和他翕动的嘴唇,我突然厌烦了,一切。真的。比如生,比如那对夫妇,比如我面前的他,还有那座桥。我突然又想起了毁灭,那些杀猫者,还有那阵不会磨灭的暗风。
我摸了一下口袋,那里有一把很久以前,就在那里的卡簧刀。
看着倒在我面前的他。我又一次想起了暗风,我真想成为那些杀猫者中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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