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吃相”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说一个人“吃相难看”原本是形容这个人吃饭时候的仪态不够端庄，不符合社会大众所认可的礼仪规范，最开始就是字面意思。但近来这个词越来越被频繁用于形容那些在竞争中采用不恰当手段，不顾礼仪、不守规则、行为粗鲁、有失体面、有违基本道德水准的行为方式。

现在说一个人的吃相，一般都是指这个人的人品了。前段时间由一位北大学者在自己公众号上发的“求职帖”引发了网友和学术界的一些讨论，让我对“吃相”这个词有了新的思考。

这位北大学者即将面临退休。一般在高校和研究机构，级别达到教授或者研究员级别的资深研究人员在退休后都会被原单位返聘，或者被外单位“抢”过去继续发挥余热。这种情况往往待遇很高。

这位北大教授也希望自己能被北大返聘，北大有一个“博雅讲席教授”的职衔，专门聘请那些在某一科研领域做出卓越贡献的学者担任，给予他们较高的待遇和声望，在60岁退休后可以继续在这里工作到70岁。而这位北大教授认为自己完全有资格被聘请，但是却没有被聘请，心有不甘，认为这多少是不公平的，于是他公开发文，希望其他单位能以同等待遇聘请他过去工作。

这样的求职信息放在其他行业应该是再正常不过了。但是这位学者的公开发文却引起了轩然大波。无论是私底下还是网络上都出现了很多对这个问题的讨论。有人不耻，认为作为高级知识分子，沦落到为五斗米折腰的程度，多少有点跌份；也有的表示理解，毕竟人人都需要生存，面子不顶温饱，无可厚非。

其中有一位学者的讨论我觉得很有意思，也很到位。他专门针对北大这位教授所提到的受到不公正待遇的问题展开了讨论。他认为，从北大“博雅讲席教授”的评选资格来说，这位北大教授的学术成就足够胜任。北大之所以没有聘请他，一方面是因为已经聘请了同一研究领域的另外两名教授，作为拥有这么多顶尖专业的北大来说，博雅讲席需要在各个专业之间做出平衡，名额有限的情况下，只能“择优录取”。换句话说，不是这位教授不够优秀，也不是北大不公平，而是达到条件的人很多，岗位却很少，所谓“僧多肉少”。这就造成了录取条件的一高再高，说白了就是“内卷”。

内卷的结果就是标准越来越高，本科学历、留学经历、论文档次、项目评级，林林总总，很多时候设立标准的意义，就是为了卡人而不是选材。活在这种内卷中，憋闷委屈与烦躁不安是每个人的常态。每个人都必须去干很多自己认为毫无意义的事情，荒唐的是很多事情不仅仅是自己觉得问题，就连考核者也认为是毫无意义的。

这位北大教授的公开求职，之所以引起大家的讨论，是因为在学术圈，大家去求职多少都是“悄咪咪”进行的，这样公开求职多少有点敢为天下先，但是也重重地打了北大领导的脸，有关管理部门也是脸上无光的。

鉴于此，评论者说到：“所有待遇、资源受制于人，却又希望保持独立、自尊，在很多时候真的只能取决于对方的雅量。但是对方如果没有这个雅量，吃相就是难看，作风就是这么不公，你也无可奈何。既然如此，还不如在校外，多些挣钱的门道。”

这真的是一语中的。就我个人在体制内工作十多年的经历来看，不管是高校、科研机构还是行政单位，大家都面临“僧多肉少”的问题。资源就那么多，大家每天按部就班工作，除非有特别突出得让其他人望尘莫及的业绩，一般来说大家都差不太多的。但是年终考核的时候，优秀的名额给谁？绩效奖励给谁？凭啥给他不给我？这就出现了平时工作温吞吞，年终考核述职的时候把领导捧上天的现象，开口必然“在优秀的部门领导的带领下”“感谢领导一年来对我工作的支持和引导”等话语，说的人激情澎湃，听的人百爪挠心，活脱脱一副谄媚嘴脸。

但是我们认为打死都说不出口的话，确是一些领导喜欢的。于是就有了各种方式获得优秀名额和绩效奖励的情况，每次看到公示结果，就不免脑补出有人私下里千奇百怪的“暗戳戳”勾当。

刚开始还义愤填膺，心中愤愤，但是也知道改变不了什么。索性放开心胸，不予计较，埋头苦干出成绩才是正道。经过多年专心致志的做专业，终于在外圈也混得一席之地，回头再看，更觉自己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

与其在这个小圈子里为了争抢那点“粥”吃相难看，还不如扩大自己的能力范围和边界，到圈外去“食肉”，既获得了应有的体面，也活得洒脱，岂不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