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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沙叶儿
——读莫卧儿《一个人》札记
在大病一场之后,似乎更加理解了一种渴望,对春光与自由的渴望。
史铁生说:“生病的经验是一步步懂得满足。刚坐上轮椅时,我老想,不能直立行走岂非把人的特点搞丢了?便觉天昏地暗。等到又生出褥疮,一连数日只能歪七扭八地躺着,才看见端坐的日子其实多么晴朗。后来又患‘尿毒症’,经常昏昏然不能思想,就更加怀恋起往日时光。”
被疼痛折磨得不能食、不能坐、不能卧的日子里,日日夜夜的煎熬所呈现的已不仅仅是身体的痛苦,那难已堪载的煎熬带给精神的摧毁才是更为可怕的。像一朵饱满的玫瑰尚未枯萎,便成为了一朵只是外在浓艳的永生花,活泼泼的生命已失去了水分与鲜妍,失去了感受春风雨露、吐纳芬芳的能力。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虽然病痛的蚕食与爱人的消亡不可同日而语,但似乎只有这一句能道出一种对往日时光不复现的追怀,那美好的、自由的、健康的、却从未被着意珍重与审视的往日时光。
幸运的是,在被迫承受了三年病痛之苦后,我窥见了希望,萎顿的精神也已复活,并重新燃起了光,虽微茫却比之从前更为激烈的光,因为渴望。
“有人听到白雪落地
有人看见花朵绽放
路旁的野草
正以另一种方式茁壮成长”
就像这样一丛路旁的野草,以另一种不同的方式茁壮。
你说白雪落地即消亡,而万物在其消亡中化育;你说花朵绽放即枯萎,而新春在其枯萎中到来;你又说野草蔓蔓也萧索,而力量与希望在其萧索里绵延万里。
你还想说些什么呢?
甜蜜的与忧伤的,失去的与得到的,恋恋不舍的与念念不忘的,甚至生命与死亡?我都懂得,我知道你也懂得,我这么说不是因为已经窥探了宇宙的秘密,也没有掌握书写命运的密码,而只是因为,我与你都是一样的深爱着这鲜活的人间,连同它给的幻灭一同接纳。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我们不是悲天悯人的佛,但我们心里住着佛一样浩荡无边的爱。像那落地的白雪、绽放的花朵、苍茫的野草,卑微且壮烈,向着浩荡无边的天地,也向着浩荡无边的心际。
“为了看看阳光
我们来到世上”
或许可以说,这佛一样浩荡无边的爱,恰是源于一种永无熄灭的、顽强的渴望。对,我说的是渴望,而不是欲望,欲望是一种毁灭,而渴望才是新生。我们渴望永恒,而永恒虚无;我们渴望安乐,而安乐无常;我们渴望美好,而美好易残破。我们渴望着、渴望着,而渴望时常颠沛,因而它生出了小心翼翼的珍惜、颤颤巍巍的满足、浩浩荡荡的爱。
爱一切的美,也爱一切的残破。
无论你信与不信,一切的美与残破都享用过同一片阳光,那明亮的、温暖的、热烈的阳光,也都亲临过同一片黑暗,那与阳光胞生的兄弟。
就如同每一种生命,都享用过春天温柔的喂养,也亲临过秋天凛冽的淬炼。
就如同每一种消亡,都享用过鲜活的生命,也在亲临的萎灭里孕育新生。
“秋日的傍晚
有一个人
以春天的名义
鼓掌”
你是否已望见?
你是否也已在秋日的萧寒里抬起双手,拍响春天的风声?
2023-10-20/读诗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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