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看过胡兰成和张爱玲分手后又写给张爱玲的信,忍不住感慨:
胡兰成真是个滥情之极的渣男!
胡兰成的情书写得真美!
昨天,又找到了胡兰成写给张爱玲的这封信,颠来倒去又读了几遍,还是感慨:
胡兰成的情书写得真美!
美得你想骂他渣男却张不开嘴。
且看情书怎样写。
抬头仅“爱玲”两字,拿捏得很好,不近不远,毕竟两人已经分手多时。
接下来是一段非常优美的写景文字,重点写自己当下的处境,最后写到对张爱玲的牵念。
我坐在忘川里的湖边,看微风拂过,湖面浮着枯黄的柳叶,柳枝垂落水面,等待着风给予的飘落,那是种凋零的美。风的苍凉里,我听到了那款款袭来的秋的脚步正透过水面五彩的色调,荡漾而来。湖水的深色给人油画的厚重感,那天边的夕阳,是你爱看的。不知道你经常仰望天空的那个窗台,如今是何模样,如今是谁倚在窗边唱歌。
美死人的景物描绘:“湖面浮着枯黄的柳叶,柳枝垂落水面,等待着风给予的飘落”,“那款款袭来的秋的脚步正透过水面五彩的色调,荡漾而来”。
“凋零”“苍凉”是张爱玲生命、情感、文字的关键词,胡兰成把握得很准确,胡兰成是懂张爱玲的。
“天边的夕阳”“仰望天空的那个窗台”“倚在窗边唱歌”,优雅,浪漫,唯美。
接着是:
我常以为,天空是湖泊和大海的镜子,所以才会如此湛蓝。我坐在这儿,静静地等你,我的爱。而你,此刻在哪里呢,真的永不相见了么?
好深情呀!是真情吗?
接着是叙旧:
记得那时,我们整日地厮守在你的住所。
…
爱玲,你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
那时只有一个念头,“世上但凡有一句话,一件事,是关于张爱玲的,便皆成为好”。
…
二月末的天气里,我们并肩走在大西路上,梧桐树儿正在鼓芽,一枝枝蠢蠢欲动的模样,而我们,好得已经宛若多年的朋友。
…
当时我就想:“三国时东吴最繁华,刘备到孙夫人房里竟然胆怯,爱玲你的房里亦像这样的有兵气。在爱玲面前,我想说什么都像生手抱胡琴,辛苦吃力,仍道不着正字眼,丝竹之音变为金石之声。”
…
那天,你穿宝蓝绸裤袄,戴了嫩黄边框眼镜,越显得脸儿像月亮。
…
我们整夜整夜地说话,才握着手,天就快亮了。
细致的回顾,细腻的描写,对方穿的衣服,喝茶爱放糖的细节,自己的执着、急切、莽撞、爱慕,都一一写到了。
写得越细致,便越动人,让我这个半老女人也禁不住感叹:真多情啊!
接下来写两个人的劳燕分飞:
可是世事布下的局,谁能破了?
…
之后,因为因时局发展,我又辗转武汉,在那里认识小周,自此背信于你。可是生在那个动荡的年代,人人都要疯掉了。
…
你来看我,要我于小周同你之间做出选择,我不愿舍去小周,更不愿失去你,我无法给出选择,你在大雨中离去。
…
我们再不像从前那般亲近,甚至我轻触你手臂时,你低吼一声,再不愿我碰你。
…
你一伏在我肩头哽咽一声“兰成”,没想到那竟是我们最后一面。
胡兰成倒是承认自己背信了张爱玲,但却不愿承认自己的滥情,明明是滥情呀:“我不愿舍去小周,更不愿失去你。”他把一切责任推诿到时局上,他想左拥右抱。
张爱玲是清醒的,是决绝的,是果断的,是不拖泥带水、藕断丝连的,她写信给对胡兰成:
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是早已经不喜欢我的了。这次的决心,是我经过一年半的长时间考虑的。你不要再来寻我,即或写信来,我亦是不看了。
胡兰成终于明白,张爱玲是心高气傲的,爱时可以把自己低到尘埃里,不爱便不爱了。
胡兰成梦想:
你永远是我窗前的那轮明月,我只要抬头,是时时都能仰望见你的。
胡兰成是太自以为是了,他以为随便施舍给女人一点爱的残渣,女人就该感激涕零,山呼万岁,磕头跪拜了。
胡兰成后悔了,他写到:
我无语,只能用李商隐的两句诗“星沉海底当窗见,雨过河源隔座看”来形容我的懊悔。
胡兰成真是有才呀,信手拈来李商隐的诗句替自己遮羞了。
胡兰成说自己去张爱玲的住处找她,可惜他梦想中的“明月”已逝去了。他很文艺、很抒情地说:
我想象不出那一屋的华贵随你到了哪里,那一层金黄的阳光如今移居到了哪儿,还有那随风翻飞的蓝色窗帘遗落在何处。离开的时候第一次没走楼梯,我在这昏黄的公寓楼梯间里隔着电梯的铁栅栏,一层层地降落,仿佛没有尽头,又恍惚如梦,我仿佛是横越三世来见你的,而你却不在。
胡兰成终于明白:
想你与我之间的事,仿佛是做了一场梦,你是一直清醒着的,而我……
梦醒来,我身在忘川,立在属于我的那块三生石旁,三生石上只有爱玲的名字,可是我看不到爱玲你在哪儿,原是今生今世已惘然,山河岁月空惆怅,而我,终将是要等着你的。
是呀,“今生今世已惘然,山河岁月空惆怅”,滥情的人怎配得到张爱玲的真情,任你情书写得再美,也是口吐的莲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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