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问我,什么时候你非常自责。
想了好久,但不知道怎么开口。
坦白说,我本身是一个很神经大条的人,很多事情只要不触犯原则,大体上说的过去就不会深究些什么。
这带来很多好处,比如由于很多事情我都不怎么计较,所以相比那些苛求完美的人,活得更简单随性;但回顾过去,偶尔发现一些过去被自己忽略的所谓的“小事”,又会觉得自己异常残忍。
她的名字我已经忘掉了,连姓氏都不再记得,她的五官模糊,面容似乎被时间蒙上了一层纱布。
如果能再一次相遇,我想对她说声对不起但我还记得她的声音,仓皇的,有时候还会夹杂着惊恐的尖锐感。
是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声音,听起来就觉得有些害怕。
平日里的她,喜欢呵呵地傻笑,无论周围的人是不是在和她打招呼,她都会笑着晃晃自己的手,完全不介意那人径直走过的漠然。
所以,她有了一个新名字:傻妞儿。
她是突然转过来的,忽略掉她呆滞傻气的笑,其实她是个白白胖胖的,挺惹人怜爱的俏姑娘。
不用慢慢相处,当老师让她站到讲台上做自我介绍时,她嘿嘿嘿的三声笑,就已经宣布了她和我们的不同。
她傻,她和我们不一样。
她的傻就是她最大的过错。她傻,所以她活该被欺负。
小孩子们的游戏总是千篇一律,所以在玩遍了所有游戏后,大家最终把视线落在她身上。
同学们开始轮流跟她说,她的妈妈不要她了,她没哭,那就换别的把戏;或者嫌恶地拿着扫帚往她头发上招呼,弄得一头扫帚毛;如果她哭了,那就奸计得逞,然后哄堂大笑。
于是,在短短一个月之内,她真的傻了,她从整天笑着的那个姑娘,变成了三天两头崩溃大哭的“傻妞”。
她没有朋友,一个都没有,所以一直是孤立无援的,她自己似乎也知道,所以在被堵到墙角的时候,她会哭得很大声,但从来不向任何人求救。
如果能再一次相遇,我想对她说声对不起我没有主动去伤害过她,所以她以为我起码是怀有善意的,常常傻笑着跟我打招呼。
但其实,我是最懦弱的那一个。
我不敢挑衅整天恶作剧的小集体,我知道“木秀”的下场是被风摧毁。
我明白只要稍稍流露出帮她的意愿,就会被当成异类驱逐出班级这个小团体,所以我从来不回应她的问候。
我从没有主动去伤害过她,但一直冷眼旁观,我不是主谋,但一直是帮凶。
一个月后的某天早上,她没有来上课,第二天也没来,第三天也没来,后来,她再也没有来过。
没人知道为什么,但也没人不知道为什么。
我不知道她后来去了哪里,周围是不是还围着像待在这里时遇到的莫名其妙的恶意,但是我再也没见过她。
我想跟她说声对不起,如果能再一次相遇的话,真心实意地,发自内心地,为我的沉默说一句抱歉。
我知道可能已经迟了,但这是我欠她的话。
遗憾的是,这句话已经欠了十几年,我却还没能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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