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乐府》:“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不只江南可采莲,凡是有水的地方,大概都可以有莲,除非是太寒冷的地方。“曲院风荷”是西湖十景之一。南京玄武湖里一片荷花,多少人在那里荡小舟,钻进去偷吃莲蓬。可是莲花在北方依然是常见的,济南的大明湖,北平的什刹海,都是“暑日菡萏敷,披风送荷香”的胜地,而北海靠近金鳌玉练一带的荷芰,在炎夏时候更是青年男女闹船寻幽谈爱的好地方。
初来中国台湾,一日忽动乡思,想吃一碗荷叶粥,而荷叶不可得。市内公园池塘内有莲花,那是睡莲,非我所欲。后来看到植物园里有一相当大的荷塘,近边处的花和叶都已被人推折殆尽。有一天做郊游,看见稻田中居然有一塘荷花,停身觅主人请购荷叶,主人不肯收资,举以相赠。回家煮粥,俟熟乘沸以荷叶盖在上面,少顷粥现淡绿色,有香气扑鼻。多余的荷叶弃之可惜,实以米粉肉,裹而蒸之,亦有情趣。其实这也是类似莼鲈之想,慰情聊胜于无而已。
小时家里种了好几大盆荷花。春水既泮,便从温室取出置阳光下,截除烂根细藕,换泥加水,施特殊肥料(车厂出售之修马掌骡掌的角质碎片)。到了夏初,则荷叶突出,荷花挺现,不及池塘里的高大,但亦丰腴可喜。清晨露尚未晞,露珠在荷叶上滚来滚去。静看荷花展瓣,瓣上有细致的纹路,花心露出淡黄的花蕊和秀嫩的莲房,有说不出的一股纯洁之致。而微风过处,茎细而圆大的荷叶,微微摇晃,婀娜多姿,尤为动人。陈造《早夏》诗:“凉荷高叶碧田田。”画家写风竹,枝叶披拂,令人如闻风飕飕声,但我尚未见有人画出饶有动态的风荷。
先君甚爱种荷。晨起辄徘徊荷盆间,计数其当日开放之花朵,低吟慢唱,自得其乐。记得有一次折下一枝半开的红莲插入一只仿古蟹爪纹细长素白的胆瓶里,送到书房几上。塾师援笔在瓶上写了“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几个大字,犹如俗匠在白瓷茶壶上题“一片冰心”一般。“花如解语还多事”,何况是陈腐的题句?欲其雅,适得其反。
近闻有人提议定莲花为花莲的县花。这显然是效法美国人之所谓“州花”。广植莲花,未尝不好,赐以封号,似可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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