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

“小树，小芝，赶紧的，我们去给祖爷祖婆他们上坟，三爷爷和你大爸他们都等着呢。”江明催促着。“着啥急，小树帮我把头洗了再说！等一会儿。”妻子华榕冲着江明吼道。

“你早些做啥子去了？！这会来洗头，你硬是这家里的客人是不是。你说你哪次回来，主动帮着做一点事情了。这都不说了，今天妈老汉和姐姐都一早就起来忙，你睡到十点才爬起来，桌子上认货，这会来凑热闹洗头。”江明一下子火了，越说越生气：“早些年回来你霸着电视看，恨不得整个人都钻进电视机里面去，现在就一天到晚抱着个手机，霸着火盆。吃饭了一撩腿就上桌子，吃完饭一擦嘴又抱着手机霸着火盆，连摆桌子收碗都不动一下。明明晓得年三十上午要去上坟，你昨天干啥去了？”继续催促道：“小树，小芝，快点，我们先走，等你妈自己洗。”

“不准去，小树，小芝，你们两个今天都不准去。我看他能把你们咋的！”华榕也不示弱，顺手把八岁的小女儿扯到自己身边。

姜明的脸色冷下来，眉毛立起，双手握拳，眼看他处于暴怒的边缘，闻声而来的母亲刘老太太赶紧将他拉住：“姜明，今天是过年，不能吵架哈。别生气，啊，先去上坟吧，你三叔和江林他们在等着呢。小树他们不去算了。”一边说着，一边把江明推出客厅。

过年回家的姐姐江礼一边解围裙一边过来拖住他，还指使自家儿子小旗将祭品拿上，三个人一起出门去了。

以前每年年三十上坟，江明和几个叔伯家都是各走各的，时间有早有晚。江明家因为父亲江治那年生了一场病以后，再也没有能力走去坟园，这些年都是江明带着两个孩子去，如果江礼回来过年，就和他们一起去。

前年冬天，江治和三弟江泉商量：“孩子们现在都成家了，基本上都在外地打工，还有些远嫁了，每年也回来不齐。 你说这年三十上坟，阴一个阳一个的分散着去，看起来也不像样，以后几家人组织起来一起去吧。”于是从前年开始，江明就和三叔家的倒插门女婿汪勇、堂弟江林江波约好时间，带着孩子们去上坟。

而江治江泉几个老一代的，江治生病不说，江泉也上了年纪，不太爱动了，江強自从妻子过世后身体每况愈下，也有心无力，最小的江才死在多年前，留下一个儿子。

今年江家出门在外的孩子都回来了，已经好几年没去过坟园的三叔江泉亲自带队。江明和江礼到时，爷爷奶奶的墓前已经是热火朝天了，纸钱焚烧得烟尘满天，香蜡燃得正旺，三叔江泉正在爷奶墓前嘀嘀咕咕。江明放好祭品，江礼拿出纸钱冥币交给小旗，两人半跪在墓前开始烧起来，江明将鞭炮拿出来，堂弟江波接过去和几家人的鞭炮连接在一起。江明过去与江礼一起烧纸，还不忘对小旗交代：“最左边那个墓是四外婆的，也记得去烧把纸，点柱香，燃对蜡。”

做完这一切后，江泉让大家排好队形。江礼放眼看去，三叔江泉站在最前面，接下来是自己和江明、汪勇、江林、江波及妻子廖英，最后一排是汪勇的两个女儿及大女儿的男朋友，江林家的三个孩子，江波的儿子、自家的小树和小旗，十几个人乌压压站了一片。江泉严肃地告诉儿孙们：“等会看我怎么做，你们就跟着怎么做。不要乱来哈。”

震耳欲聋的鞭炮响起来，浓烟滚滚而起。江礼听到江泉在前面一边作揖一边念叨：“伯伯，娘，又过年了。你们看到了没有，自你们发下来的这一支，现在人丁兴旺。二哥和老四没来，他们现在身体不好，走不动了，大哥和老幺应该已经跟你们在一起了。另外两个出嫁的孙女初二回娘家时来看你们。伯伯现在啊，想喝酒就喝点小酒，有大场面就让老幺上。想打牌就打牌，喊大哥给你看着点，娘呢，就不要一天到晚抱怨伯伯了。我想现在你们的钱应该是用不完的。最后就是如果真的像别人说的那样，人死后是有魂灵的，希望你们护佑一下这些孙子孙女重孙子孙女哈。”

江礼听着三叔的话，有些想笑，鼻子却是一酸，爷爷奶奶已经走了整整三十年了。侧过头去看看旁边的江明，再回头看到小树时，心里松了一口气，如果小树真的没来，她不知道江明回去后会做出什么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