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
“嗯？”
“你开心吗？”
“……分什么时候吧。”
“我不开心。”
……
“今天我作弊被校长发现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拿走了我的小抄本。”
“啊，那不是挺好吗。也没有受到什么处罚。”
“不好。被发现了也很丢脸的。”
“哦？那为什么要抄呢？”
“我不会做那些题……但是考不好的话，妈妈会生气，就不喜欢我了！”
“那还是抄比较好。”
“嗯，我也这么觉得。但是被发现了。”
“啊，运气真差。”
“……其实被发现也挺好的。”
“为什么？”
“我觉得，就算抄出好成绩，我也不会很开心……”
他鼻子喷涌出薄烟：“是这样吗？”
“嗯……唉，当小孩真烦！”
……
“自己考，考不好要挨骂，不开心；作弊考，考好了心里堵，不开心；像这样，作弊被发现了，不仅考不好，还丢脸，就更不开心了。”
“你个小屁孩，说话还一套一套的。”
“叔叔，大人也有这么为难的事吗？”
……
嘴里的烟圈吐尽，他敛目，几不可闻答了一句：“嗯，很多。”
“叔叔！”
“嗯。”
……
“今天也不开心？”
“……嗯，爸爸妈妈吵架了……”
“……哦，没事儿，我爸妈也吵。谁爸妈都吵。”
“我猜也是……我不是因为这个不开心……”
“那是为什么？”
“他们吵得很凶，我很害怕，躲在妈妈怀里，听到另一个人对她说，‘你家小孩怎么都不知道劝架的呀，真不懂事’，然后我就哭了。”
“为什么哭？”
“我也不知道……我想不明白，爸爸妈妈是因为我才吵架的吗？”
“你觉得是吗？”
“我觉得不是……妈妈一直在抱怨爸爸喝酒多，不工作挣钱……我没让爸爸喝酒不工作，也没让妈妈抱怨……”
“那就不是你的错。”
“……可是那个人说的……我没有劝架……我觉得，是我的错……”
……
“要是我有让他们不吵架的超能力就好了……他们不吵架，我就不会害怕，也不会有别人指责我……我不喜欢一边害怕，一边被指责的感觉！”
他握住那只小小的手：“谁都不喜欢这种感觉！以后再有人说这种话，你不要听。不是你的错，都是他们的错！”
却是说给谁听的呢？他抚上鼓噪的胸口，一时难以分辨。
“叔叔，我今天把养的小兔子送给了妹妹。”
“所以你不开心吗？”
“啊？我不开心吗？”
……
“看你的脸，不像开心的表情。”
小小的剪影在窗帘上垂下头，似乎在思考什么，又似乎在迷茫什么。最后他摆了摆头，否认了什么。
“我不能不开心。”
“这是什么话？”
“我不开心，不愿意的话，妈妈就会生气。她会说我小气、自私、一点都没有哥哥样儿！”
“但你不是最喜欢那只小兔子吗？”
……
“我也可以不喜欢。喜欢又没什么用。妹妹说要，就都是妹妹的……”
“叔叔，我告诉你个秘密……千万不要有喜欢的东西，会被拿走的。”
他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想起，他也有将喜欢的东西压心底的习惯。那些隐秘的欢喜，不知何故，不敢轻易宣之于口。
“……你很乖，很懂事。”
柔软的小脸因这突如其来的夸奖而浮现出羞涩的笑意。这笑容，因罕见而惊艳。他却只感到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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