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被阿绥的电话吵醒,整个人迷迷糊糊的,把手机使劲贴在耳朵上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噼里啪啦骂了他一顿。
半个小时后见到了阿绥,他拍了一下我的后脑勺说,想吃啥,给你个机会随便宰。我礼貌性的热泪盈眶了一下,紧接着翻了个白眼跟上他。
阿绥走在我前面,手揣在花短裤的兜里,他夏天很爱穿短裤,花的粉的一条比一条花哨,总说骚气的短裤才配得上他社会主义优质gay青年的身份。
“老弟我要去北京了!明早就走。”
我看着他的背影愣了一下,他没有回头。
“咋,西南攻太少了决定北上了?”
“那可不。”
这顿饭吃得很饱,因为阿绥的一大堆天南海北再难相见的狗屁理论,我们怀着悲壮的心情点了菜单上所有想吃的东西,在服务生质疑的目光里从容不迫的吃了个光,最后两个撑得走不动路的人捧着大杯饮料躺在了江边。
晚上江边的风一点也不柔和,吹得头发糊了满脸,我粗暴的抓了几下捆了个丑不啦叽的马尾,阿绥看着我慢慢笑出声来,随后发展到控制不住的大笑,在旁边捂着肚子肩膀抖个不停。我踹了他一脚,觉得这人实在是有病。
“诶,你这样粗暴没人要的。”
“关你屁事。”
“以后没大哥罩着你了,逃命的时候跑快点昂。”
“扯吧您。”
阿绥安静了许久,让人怀疑这家伙睡着了,我转过头去看他,对上了他那双大眼睛,他自然地给我一个wink,我自然地给他一个白眼。
会认识阿绥完全是因为他当年长得实在对我胃口,那个时候他还是个青涩的高中生,眉清目秀肤白腿直,喜欢得不得了,也只得小心翼翼地靠近,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以为他是一个不好相处的人,他太安静了。直到后来有次忍不住在他面前说了句你眼睛太好看了之类的话,他用一如既往的严肃脸回了我一句抠下来送你。
有时候我会痛心疾首地看着阿绥发出感叹,看起来多白的兔子啊,怎么就是一个不羞不臊的小流氓呢。
有时候他会提起高中的事情。高中住校生的晚自习十点结束,我俩因为不想过早回到家里所以都选择留下来写作业,当然更多时间是在玩手机和看杂志。我在回家路上经常会接到阿绥的电话,东拉西扯聊上很久,我甚至会觉得,阿绥把一整天的话都攒到了晚上讲。
尽管已经觉察到阿绥那天有些不对劲,听到他在电话里那一声被撕裂的欲晓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他在电话里一直哭,很奇怪的感觉,我觉得他的哭声仿佛在一点一点的掏空我的心脏,我以前分明是对哭鼻子这种软弱的行为无动于衷的。
那天在步行街找到阿绥的时候,他已经在长椅上睡着了,睫毛上还有一两点水星,我看着烂泥一样的阿绥突然手足无措起来,坐在他的身边握着他的手,这个大我两岁的人好像才是那个需要人保护的人。
他妈妈在前一天晚上的家宴上喝了几杯酒,亲戚们走了之后拉着阿绥的手含着泪说,儿子你可千万别是个同性恋让妈妈失望啊。阿绥一直告诉自己只要自己足够努力,成为一个优秀的人,就可以不用在意别人的想法,就可以像大多数人一样快乐的活着,结果下了晚自习的阿绥还是在家门口挣扎了起来。
那天他从长椅上醒来之后跟我说,欲晓你能懂吗,那种站在家门口却不敢进去的感觉,再往前走一步都是辜负。
高中毕业阿绥就跟家里出柜了,他说他爸妈继续对他好一天他的愧疚就增加一分。他的妈妈意料之外的没有哭闹,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大概是万念俱灰的吧,阿绥一脸玩笑地说,我爸下手太狠了,疼哭我了,眼睛糊掉了都没看清他们的表情。
提起这件事的时候阿绥总是指责我,同性恋在别人眼里那么色情龌蹉你们腐女也是尽了绵薄之力的,好好反省反省吧你。我说你别老扯上我,我是正正经经替你呼唤公平自由的恋爱权力的人,有朝一日合情合法我也是劳苦功高的那一类。
阿绥选择大学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出了省,一年后我去了同一所大学,在离开的高铁上他看着我的录取通知书说,鬼才相信你是阴差阳错,我低头玩着平板没有说话。
这几天天气还算不错,月亮很亮,周围能看见一些星星,我隐约听见阿绥叫了一声欲晓。
“从明天开始,我也算个江湖人了!”
那就江湖再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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