癫子

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个小镇上都有那么几个被大家称作癫子的人。我生活的镇子上就有那么一个让人印象深刻的。

癫子是怎么颠的，没人知道。他从哪里来的，似乎也没人知道。从我记事以来到外出读书，他一直都在镇子上。我完全没觉得他哪方面颠，有的时候我甚至能看到他露出慈祥的笑容。他每天平静地从上街走到下街，两手在胸前交叉着揣在衣袖里。四季变换，他身上的着装却几乎没变过。这使得他身体方圆两米内都散发出典型的乞丐应有的气味。大概这臭与脏让他有了癫子的名号，但这人到底癫不颠，没有人在意。

虽然没人待见他，在他所过之处路人都绕道而行，但大家也都相安无事，共同存着于这片土地上。小孩子见了他也并不害怕，因为像我这样的小孩子，记事以来就知道他的存在。他就像马路边某块搬不走的大石头般让人习以为常，可有可无。也并没有人去欺负他，因为他看起来既不傻，体格也并不弱，这使得他没有一般的癫子或乞丐那种因受过欺负而胆怯唯诺的神情。反倒给人一种很坦荡，很享受自己生活的感觉。

后来有一年我听人说，镇子为了应对上级的某种检查，将要把街上流浪的人送到别的地方去，以防他们丢了镇子的脸面。相关人士通常会找了车，将他们拉到别的镇子，或就在半路让他们下车。然而神奇的是差不多检查期过了之后，人们又发现他们自己走了回来。

直到去年回去，便没有再见到癫子。不知道他是辗转去了别的镇子，还是静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可怜这样的人，因为没人知道他们所感受的世界和我们的是不是一样。如果是一样，既然他们选择了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是他们选择忘记这世界的痛苦。如果不一样，那么也许他们也有他们的欢乐吧。我宁可他们感受到的世界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