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

        李木子做了一个梦。她梦见了王伟。梦里王伟远远的站着，看不清他的脸，一副模糊的身影摇摇晃晃，在一片树林里光影斑斑驳驳，他的声音穿过树林，到达耳边却听不清。李木子探着脑袋想听清楚，始终不行。她想走近一点，抬脚却微丝不动，像被镶嵌在地板上。

      她转过身，看见一辆火车驶过来，是那种老式的绿皮火车，发出哐哧哐哧的声音，在一个破旧的轨道上滑行，最后停在李木子面前。车门打开，门口出现一个陌生的男人，男人眉清目秀，西装革履，黑色皮鞋擦得反光，两只手白皙，手指纤细，左手中指戴着一枚闪闪发亮的戒指。他微笑着叫了一声李木子名字，声音洪亮辽阔，穿透李木子的身体，像云团一样向远方翻滚。李木子一愣，迈开腿走上车去。

        她走上去后，车内漆黑一片，座位上空无一人。刚才笑容可掬的男人突然面色凝重，目光凶狠的看着她。李木子正欲逃走，男人纤细的手指变成了巨大的藤蔓，白皙的皮肤生长出巨大蓝色的枝叶。它们张牙舞爪，向李木子袭来，李木子吓得惊叫一声，从梦里醒来。她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心脏砰砰的跳动，呼吸急促。她转过身，伸手从床头柜拿起手机，看到两个未接电话。

        未接电话是张小甜打来的。李木子立马给张小甜回了过去。原来是张小甜要去参加一个单位的面试，邀请李木子陪她一起去。张小甜本想等面试结果出来，再考虑找工作。但是她父母建议她抓住这次机会，单位是好单位，待遇也不错，加上单位里有她家的一个亲戚在里面任三把手，面试上可以提供帮助，以后工作上也可以安排点轻松活。张小甜不敢保证这次公务员能进入面试，心里没有底气，也就失去了反抗父母的勇气。她本来叫了陈杰陪她，但是陈杰被临时通知替人去市里开会。

        李木子现在比以前重视和张小甜的友谊。在县城里的同学本身屈指可数，李木子在成都时，和高中同学几乎没有联系，同学友谊被现实生活束之高阁，无暇顾及回味，只有看到街上路过的穿着校服的学生才偶尔想起曾经的欢声笑语，那些欢声笑语里又闪现着无数熟悉可爱的脸庞。

        现在和张小甜重逢，虽然曾经交集不多，同学友谊却是一种奇怪的存在，哪怕读书时双方形同陌路，不理不睬，多年后不管在哪里重逢，固然沧海桑田，固然物是人非，那曾经在一个教室上课的情形立刻涌现出来，那些已经渐行渐远的青春岁月突然折返回来，将两个人紧紧包围，新的友谊在同窗之情的土壤里生根发芽，枝繁叶茂。

        李木子迅速起床收拾，出门打车赶到新区的县政府广场上。张小甜穿着黑色大衣，黑色皮鞋，画着恰到好处的淡妆，只是口红稍微红一点，她说这样看着精神一点。她把手里提着的奶茶递给李木子，李木子接过来拿在手里，两个人一起手挽手走进县政府大楼。

        她们乘坐电梯上了8楼，出了电梯右转，到了一个小平台，平台左右两边是长长的走廊，走廊两边是一间间办公室相对着，每个办公室上都挂着严肃的牌子。今天右边走廊的办公室都关着门，从平台往里光线越来越暗，左边的走廊站着一些人，他们手里都拿着一个透明的文件袋，有两个女生靠在墙上，埋头玩手机。其他的都站的笔直，从焦急的表情看来是在等待什么。张小甜拉着李木子往里走，来到走廊尽头的一个会议室里开着灯，挤满了人，但是没有人说话，大家静悄悄的，严阵以待。

      “我的天，现在找临时工都有这么多人报名”张小甜凑到李木子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

        李木子没有回答她。她抬起右手，竖起食指示意张小甜保持安静。张小甜捂住嘴依然笑出声来，引得旁边几人对她们侧目。她们挤倒数第二排一个会议桌旁靠着。

      李木子指着别人手里的号牌，提醒张小甜。张小甜摇摇头，又凑到李木子耳边说：我不用拿号。

      李木子环视了一圈，发现这是一个六十平方米的会议室，座位一共有六排，透过人群的缝隙可以看到，最前面有一个讲台一样的平台，上面放着三张桌子，一张桌子两个位置，上面都放着有线话筒，话筒旁边放着没有写名字的座签。平台后挂着红色的幕布，幕布上面印着五星红旗，入党誓词。会议室左右两边写着一些口号，每个字都端端正正，充满力量。李木子曾在街道两边的路灯牌上也看到这样的口号。她看着面试的人群，好奇他们居然可以一言不发，有的在椅子上正襟危坐，有的靠在墙上，嘴里念念有词，却没有发出声音，有的一会儿看手机，一会儿望着天花板发呆，只有大门口几个男生一脸轻松，无所谓的表情。号牌被他们攥在手里成了一个纸团。

      张小甜拿出手机，给她的亲戚发了一条微信。五分钟过后，一个穿着灰色西装，戴着眼镜的男生走进来，拍了拍张小甜肩膀，示意她跟着出去。张小甜埋头走出去，剩下李木子一个人在原地不知所措。

      大约十分钟左右，李木子收到张小甜的微信，叫她出去到电梯口，李木子走出去，两人乘电梯下楼，然后出了政府大楼。

      “完了，我答错题了。”张小甜笑着说道。

      “真的没有想到会有这多人来面试啊。”没有等李木子说话，张小甜继续说道。

      “现在就业压力大，没办法”李木子不假思索的说道。

      “又要继续等了，明天就知道结果了。”张小甜说道。

      “你没有问题。”李木子对张小甜鼓舞。

      “我也没有多想去。”张小甜说道。

        随后两人去了商场吃饭，吃完饭找了一家甜品店坐下来闲聊，看的出来张小甜和老板娘很熟，老板娘坐下来一起聊了天，还赠送了一个榴莲千层，

      “现在只有等结果。”张小甜吃着甜品，望着窗户来来去去的车辆说。

      “只有等。”李木子同样说道。